刘佳妮被刘伯平的威严镇住了,马上止住了哭声。
刘伯平从书房提出三个密码箱,摆在客厅里。他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两眼紧紧盯着残疾人。他发现这个残疾人,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身高有一米八上下,可能是患过小儿麻痹症,留下了这个遗憾的后遗症,要不还是个帅哥。真是可惜!他想:“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是老伯不讲信用,是老伯实在舍不得把女儿交给你,原谅老伯这一回吧,但老伯决不亏待你!”
张晓碧十分紧张,手脚无处放似的,不停地变换着姿式,减缓心中的压力。
刘佳妮一下全没了往日的傲气,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缩成一团,倦缩在沙发里,双手抱着头,轻轻地抽泣。她现在十分后悔,十分痛恨自己的任性,她想:“要是世界上真的有后悔药,我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一包回来吃,可惜的是,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特别蠢,我认为自己是特别蠢中的最最蠢。其他女人是在恋爱中犯的蠢,而自己恋爱对像都没有,是在找恋爱对像时就犯了蠢,真是天下第一蠢。”她现在不敢看那个残疾人,一看浑身就起鸡皮疙瘩;更不敢看老爸刘伯平,因为她曾经当面给老爸说过,自己是爱情狂人,追求的是爱的激情,要爱就爱得惊险刺激,爱得心跳;还说她老爸是爱情庸人,只要是个女人,这女人能生孩子会煮饭就行。这话当时差点把她老爸气死。如今,她想:“我这个爱情狂人,不,准确地说,应叫爱情赌棍,只有请爱情庸人来解决爱情问题了!天啦,这么难的问题,老爸怎么解决呢?”
那个残疾人,一进客厅按严阵的指点,先坐在沙发上。严阵走后,他坐到地板上,歪着头,东张西望,就像刘佬佬进大观园似的,什么都稀奇。
客厅里静极了,连不懂事的园园,也被这紧张的气氛吓得不敢吭声。
刘伯平咳了声嗽,打破了客厅里的沉寂,他问残疾人:“孩子,叫什么名字?”
残疾人嘻嘻一笑,结结巴巴地说:“叫、叫、叫……阿、阿杰!”
园园突然吼道:“他是个瘸子,还是个结巴子。”
刘伯平吼道:“小孩子应懂礼貌,不得无理。”
阿杰就是李杰。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他和陈军经过几天的研究,才设计成这样的,而且是从《驯悍记》中演变来的。不过,《驯悍记》中的男主人公用的是强硬手法,而他用的则是柔软的办法,李杰叫作以柔克刚。
刘佳妮听残疾人叫阿杰,心想:“哼,说话是个结巴,走路像个不倒翁,也配叫阿杰?叫阿瘸差不多!比起我心中的白马王子,真是天壤之别。”
园园又突然大声喊:“他是个瘸子,又是个结巴!姐姐,我不要这个姐夫!”
刘伯平“哼”了一声,张晓碧把园园搂在怀里,不作声了。
刘伯平毕竟是走南闯北之人,见多识广,他听了阿杰的名字,心想:“只有沿海和港澳台的人,才爱叫阿猫阿狗的,大巴山的人爱叫牛娃,狗儿,孬子,他是哪里人?想到这里,他问:“阿杰,你是哪里人?”
阿杰歪着脑壳说:“大、大、大巴山人,……”
李杰心想:“查我的户口?难到刘伯伯从我的名字中发现了问题?我得小心点,把戏戳穿了,后面的戏就演不下去了!”
刘伯平不再查户口,而是直奔主题,他说:“阿杰,你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刘伯伯跟你商量个事好吗?”
李杰心想:“这个刘伯伯,看来是个和善之人,听他与我商量什么事?”想到这里,他歪着头,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
刘伯平和颜悦色地说:“阿杰,你虽身带残疾,为人善良,与刘佳妮不宜作夫妻。刘佳妮是我女儿,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任性刁蛮,假若你们在一起,她会欺负你的。这样下去,你也不幸福,她也不幸福。刘伯伯建议,我拿一百万元收回你手里的照片,可以吗?”
刘伯平说完,打开第一个密码箱,现出半箱百元大钞。
刘佳妮紧张地盯着李杰,心想:“唉,老爸真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爸,为了我的幸福,他想得真周到,他什么都舍得。哼,这次让这个瘸子捡了个大便宜!”
李杰看了看半箱百元大钞,心想:“刘伯伯说的是实话,我要真是个残疾人,我会同意的。”想到这里,他先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刘伯平看到李杰摇头,急忙打开第二个密码箱,现出大半箱百元大钞,盯着李杰说:“阿杰,老伯就这么一个女儿,我给你三百万,你把我女儿的照片给我!”
李杰看着三百万百元大钞,不吭声。
刘佳妮见此,气得一下站起来,她真想冲上去把阿杰骂个狗血淋头;可是她刚站起来,又无力地坐下了,心想:“唉,今天的刘佳妮,早已不是昨天的刘佳妮了,我的照片还捏在瘸子手里,该我倒霉。”
刘伯平急了,急忙打开第三个密码箱,现出满满一箱子百元大钞:“阿杰,五百万,怎么样?”
客厅里的人,除阿杰外,一齐惊叫起来:“啊,五百万!……”
李杰看了看,还是不吭声。
刘佳妮看到这里,气得脑门“嗡嗡”直响,眼冒火星。要是往日,依她的脾气,她不仅会上去把李杰臭骂一顿,说不定还会打李杰的耳光呢。可是今天,她早已没了往日爱情狂人的威风,有的只是听爱情庸人的支配,受那个瘸子的摆布,她的任性与刁蛮,已去了五分之一。
阿杰望着刘伯平那慈祥的目光,郑重地摇了摇头。
刘伯平见五百万还不能打动阿杰,为了女儿的幸福,他决定孤注一掷,把三个密码箱重在一起,大声说:“阿杰,把刘佳妮的照片给我,这九百万全是你的了!”
刘佳妮瞪大眼睛,盯着李杰,心想:“老爸为了我,不惜血本,我对不起老爸!那个贪心的瘸子,要是九百万都还不满足,我该怎么办?”刘佳妮着急了,第一次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张晓碧见此,不知如何是好。
林燕此时已经呆了。
刘伯平、刘佳妮、张晓碧三人,六只眼睛,紧紧盯住李杰。
此时的李杰,不敢看刘伯平等三人,他怕看到刘伯平、张晓梅那乞求的眼光,心想:“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刘伯伯太爱他女儿刘佳妮了。”他也怕看到刘佳妮那可怜的眼光,他想:“我要是看了,心肠一软,《驯悍记》就演不下去了,前功尽弃。”
李杰想到这里,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我、我,不、不要,钱、钱;我、我、我要,要她!”说完,用手指着刘佳妮。
李杰的话,像给在场的人,丢了一颗重磅炸弹。
刘佳妮被炸懵了,脑子一片空白。
刘伯平先是给炸弹炸懵了,只觉头重脚轻,站立不稳,快要倒下。就在这快倒下去的瞬间,他眼睛突然一亮,一个想法在他脑子里一闪,他急忙站稳脚跟,稳住精神,走到李杰面前,一边观察着李杰,一边想:“别说一个靠捡垃圾为生的残疾人,就是一个身体正常的人,看见九百万也会动心!阿杰为什么见九百万不动心?阿杰是不是残疾人?阿杰如果不是残疾人,那他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样作?”一连几个问号,刘伯平自己把自己问得晕头转向;在晕头转向中,他好像在黑暗中又看到了曙光,又看到了希望。但这曙光在哪里,希望在何方,他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现在,他站在李杰面前,要从李杰身上找出疑点、寻出破绽,来解开上面的问号。
这时的刘佳妮,看到老爸施出的最后一招,扔出九百万,都没打动那个瘸子,她的心理防线,被李杰一句不要钱,只要她的话,彻底粉碎了。她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好像世界未日来临。她瘫坐沙发里,欲哭无泪,欲走无力,等着命运对她的裁决。
张晓碧紧张得要命,只有搂着园园发呆。紧张的气氛,吓得园园在张晓梅怀里睡着了。
李杰说出那句话后,不再吭声;他见刘伯平站在自己面前,盯着自己,十分不自在,只好坐在地上,摘下破草帽抚弄着,缓解心中的压力,等候刘伯平的最后裁决。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刘伯平不愧是块老姜,他很快就在李杰身上找出几处破绽。他发现,李杰身上虽然穿得破烂,但李杰的发型十分新潮;他脸上虽有污渍,头皮、耳根、脖子却十分干净。一个捡破烂的残疾人,温饱都没解决,怎么还留这么新潮的发型?身上还这么干净?还有,捡破烂靠手在垃圾堆中翻寻,手上脚上有污渍十分正常,可是刘伯平发现,李杰虽然满身污渍,可十个手指的指甲,十个脚指甲,却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个捡破烂的残疾人,把指甲修剪那么好干什么?还有,一个捡破烂的残疾人,穿件破背心,成天在烈日下暴晒,在风雨中穿行,身上的皮肤早晒成古铜色,或晒得脱了皮;可李杰身上的皮肤,除有污渍外,没有古铜色,没有脱皮,在污渍的空隙处,露出白里透红的细嫩肌肤。看到这里,刘伯平心中暗暗高兴,心想:“他不是残疾人,也不是个捡破烂的人,那他是个什么人呢?”
此时的刘佳妮,见父亲刘伯平紧紧地盯着李杰,心想:“老爸是决不会把我交给一个瘸子的,他一定在想更多更好的办法把照片弄回来。哼,只要弄回照片,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瘸子!”想到这里,她心里又得意忘形起来。
尽管刘伯平现在还不知道李杰到底是什么人,但李杰不是残疾人,起码不是一个一般的残疾人;李杰也不是捡破烂的,可能是伪装成捡破烂的。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刘伯平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刘伯平从李杰的名字叫阿杰起生疑,陆续发现,一个靠捡破烂的残疾人,对九百万现钞不动心;虽浑身污渍,却留着时尚发型;虽捡破烂,却把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虽日晒雨淋,却一身细皮嫩肉。发现这些疑窦,可见刘伯平为人之老练、思维之慎密。
虽然刘伯平老练、慎密,却对阿杰伪装成残疾人来认亲的作法,仍找不到答案。他是一个打破沙罐纹(问)到底的人。他想:“你得了照片,拿着照片来认亲就行了,何必来这一套呢?”他想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刘佳妮,发现刚才还要死要活的刘佳妮,现在见他出面解决问题,又变得意忘形、不可一世的样子,心里十分生气。心想:“佳妮这孩子,实在是不像话。这次不好好地教训教训她,不知她今后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正如刘伯平猜测的那样,刘佳妮见老爸不惜血本地、为自己摆脱那个瘸子操劳,一方面觉得自己对不起老爸,另一方面觉得自己还是白雪公主,还是刘家的掌上名珠,出了乱子有老爸撑腰,所以便又趾高气扬起来,她望了一眼阿杰,心里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休想!”
刘伯平想到这里,思路突然停在“教训”二字上,他问自己:“难到这个阿杰,为了教训佳妮的任性刁蛮,故意装成这个样子的吗?真要是这样,这个阿杰有水平,我也喜欢这样的女婿。怎样才能知道他是这样想的呢?”
刘伯平决定与阿杰单独谈一次话。他对张晓碧和刘佳妮说:“你们在客厅等着,不要离开。我找阿杰谈一谈。阿杰,跟我到书房去。”
虽有点紧张,但还是硬着头皮,拖着破袋子,一摇一晃地跟着进了书房。刚才,阿杰还庆幸自己过了关,现在刘伯平突然叫他去书房谈话,这点他以前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