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年十二月十一,未时,飘零山庄。
一笺书信飞快的脱手而去,直嵌入门柱当中,众人望着面前这个比雪还冷的女人心中均不禁一颤。
“叫魏正出来说话。”秋无月也不理会众人,边举步走向飘零山庄化剑阁边说道。
这飘零山庄虽说不比中原各大派人多势众,在江湖中却也有头有脸,特别是庄主魏正,更是自创一飘零剑法,丝毫不比峨嵋七绝剑法和全真的万相剑法逊色。三十多年前的华山论剑,更是在剑法上胜了全真无眉道人一招,自此便开宗立派,建了这飘零山庄收授门徒,几十年来尚无人敢如此造次。而这魏正建庄之时也不似中原各门各派将自己的主厅命为什么厅什么堂,而是起了一个“化剑阁”,意喻化剑之戾气于此,端是自谦之极。
眼见秋无月直指师尊名讳,又若无旁人的欲踏阶而上,魏正二弟子风平上前一步止道:“姑娘此来实是不巧,家师闭关未出,还请姑娘改日再来。”
众人见秋无月这般跋扈,而风平却是如此下作,心中均是不解一向自诩武功第一的二师兄竟为何如此。虽说秋无月这一手送信入柱的功夫了得,庄中三代弟子中也能如此办到之人却也不下十数。
其实这个中原由,庸手哪能瞧得分明,乍眼看去秋无月那一手功夫只不过是取巧而已,却不知晓就在秋无月出手的那一瞬间风平已暗中出手阻拦,若不然那笺信函何止入木三分,定能透过一人粗的柱子嵌于阁内的牌匾之上。
秋无月止步,透过面前的纱幔望向风平,冷笑一声道:“魏正老儿竟也收得如此良才?实是可惜。”秋无月此话前半句说的是魏正,后半句却说的是风平,言语中的傲慢和不屑即便是个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风平听得此言,也不禁一恼道:“姑娘辱没在下倒也无妨,只怪在下学艺不精。只是家师扬名武林之时,姑娘尚未出生……”不待风平说完,只听得一声娇叱道:“放肆!”
也不见秋无月如何动作,只见平地无缘风起,点点雪花便扑向风平,发出暗器特有的破空之声。风平大喝一声“退。”挽起剑花迎向飞雪,掩护身旁的两个小厮退到一旁。
只听得铿锵之声骤起,犹如两柄利器交错不绝,转瞬间声音便止住了。众人看时,只见风平周遭落了一地的积雪,一个圆圈状将其围在中间,风平脸色发白,长衫也自无风自摆,眼中更是现出迷惘之色,直盯着秋无月不做言语。再见那秋无月,因头脸被纱幔遮住,见不得容颜,只是她双脚离地,凌空而立,一袭白纱裙也是无风自摆,那零星飘落的雪花却近不得她身,好一个翩翩仙子。
化剑阁前,一时间竟只听得簌簌的雪花之声,原来刚才的打斗竟引得三丈开外的大树摇摆,积雪纷纷落下。良久,只听得秋无月叹息一声,也不去取那柱上信笺,转身便走,飘零山庄众人竟痴了一样看着她离去,没人阻拦。
只见秋无月在五丈开外,突然一下便不见了,空中却传来她那冷冷的声音,“擅动此信者死!三日之后再来拜访。”端在十数丈之外。
秋无月声音刚绝,又听得“锵”的一声脆响,众人见时,却是那风平的剑断成两截,掉落地上。接着风平身子一软,向后便倒,众人连忙上前扶住,送进卧室。
众人还未散尽,只听得山门外一骑马响,一小厮便折身回来看个究竟,却是那邵清华赶马回来,小厮连忙上前扶住马头,邵清华一个翻身下马,身子已在门庭之内传来问话:“二师兄呢?”
那小厮自是了解邵清华风风火火的作风,边将马拉去马厩边随口答道:“在里屋。”邵清华刚欲赶往风平处,却见得化剑阁前一圈积雪甚上怪异,口中“咦”了一声便上来看个究竟。
却只见半截断剑落入积雪圈内,心中一动,弯腰去拾取断剑。拿起来一看,却不想剑身上凝了一层霜花,邵清华越发好奇,伸手一弹,那半截断剑瞬间化为碎片,重新掉入积雪圈内。邵清华心下骇然,是谁竟有如此浑厚内力,但见那围成圈的积雪时,更是吃惊不小,那积雪竟是被内力凝结在一起,外虽坚如寒冰内里却依旧是雪花模样。邵清华不解的站起身来,却又见那嵌入梁柱的信笺,立时感到庄中有变,直扑内廊而去。
待邵清华回到山庄,便感到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感觉,在听闻了庄中变故之后,立即赶往风平住所。邵清华立在床头,望着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风平,神情冷若冰霜。先是师门失窃、再是师妹失踪、而后门人惨死、风平重伤,这一切都太突然了,自他到飘零山庄至今已有数年,从未遇得如此大劫,连听都没有听过,在猝然面对之时难免有所局促,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着手。
戚千书回来后听闻山庄巨变,得知风平受伤,自是立即前往探望风平伤势,一见之下显是内伤极重,自己运功相助却如同石沉大海,丝毫不见起色。大骇之后只得着人先安排好徐春妮母子二人,再叫来邵清华,着他时刻守在风平身边,另召来六师弟张志先一同叩关,请师尊出手救风平。
次日清晨,雪已停,却未化。
待戚千书交代完毕,思量再无遗漏后方才领着张志先向无望峰而去。出得前庭便是下山主道,一路行来却无半条岔路,行将山腰,才有一条小道拦腰接入,那便是通往无望峰之路。
戚千书领头走在前面,一开始还能辩出路径,走着走着便杂草丛生,而且高过头顶,再加之连日大雪,更见不得半点人迹,若不是有戚千书领头,张志先定会迷失在这白茫茫一片之中,更认不出这条去往无望峰的必经之路。
说起无望峰,确是一处绝境,高已凌云,深及入渊,体如刀削,形在雾间,却与飘零山庄所在的绝尘崖隔渊呼应。据前人言此无望峰原本叫断肠崖,说是古有天神思念一凡间女子,为了与之相会,剖腹挂肠为径,不想却被发现,更是被斩断情肠,落于此处而得名。后来人们在绝尘崖上望见断肠崖,却过之不去,便又更名为无望峰。这个中原由只因为绝尘崖与无望峰之间隔有一道深渊,唤为灭龙渊,常年烟雾缭绕,更不知深浅几何,若非轻功卓绝之辈断是无法跃过。
戚千书边运起轻功赶路边向张志先讲说他听来的故事,张志先则尾随其后,也是运起轻功丝毫不落下,只是默默的听着。戚千书扭头望时,见他虽身圆腿短,身体略胖,脚下功夫却丝毫不弱,也不禁暗自赞赏了一番。
二人在比人还高的杂草丛上奔了大概有一杯茶的功夫,二人一前一后来到绝尘崖边,对面便是无望峰。此时的无望峰已是一片银妆素裹,却见不得何处是师尊闭关之所,而脚下的灭龙渊依旧云雾氤氲,显是终年不变。张志先见戚千书到了此地却不过去,不禁问道:“师兄,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戚千书扭头望了一眼张志先,又转过头去望着无望峰,轻轻的道:“等。”
张志先很是奇怪的问道:“难道师兄不过去请师尊?”
戚千书望着张志先尴尬一笑道:“我还过不去。再说就算我过去了也不知道师尊和大师兄在何处闭关。”
张志先一听,“哦”了一声便不在言语。
沉默最是难奈,张志先望着一旁像是老僧入定一样的三师兄,忍不住问道:“师兄。”
戚千书眼睛也不张,应了一声道:“什么事?”
张志先向崖边迈一步望了一眼灭龙渊道:“这灭龙渊又有什么来头?”
戚千书一听,睁开眼睛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