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屠金与赖文政、万仁义二人义结金兰之后,各人为了前程各奔东西,屠金和小颖珠再度踏上寻求玲珑山庄覆灭的线索之途,然而,奔走数日之后。小颖珠突发重病、人事不省。屠金便携着小颖珠到了一废弃的寺庙里为其“疗伤”,所幸小颖珠命不该绝,在屠金的帮助下也是醒来。而后,屠金找出自己的衣物,让小颖珠在殿内换上,自己则到殿外避开,可就在小颖珠换好衣物唤屠金入内之时,屠金却是陡然发现在寺外来了一彪人马。
显而易见,就在屠金发现那彪人马之时,那彪人马也是发现了屠金,一众七、八人一下子停了下来,愣愣地站在雨中注视着屠金没有动弹。屠金见得这彪人马乃是江湖人打扮,而且人人配有兵刃,虽然早已淋得跟落汤鸡一般,但丝毫掩饰不住那彪人马眼神中的杀气。
原来来人并非别人,正是迟居安听闻二位长老放过屠金之后,大怒之下派出来追杀屠金的十二连环坞门人。这些人均是虎门中的得力人手,而这虎门在十二连环坞内却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虎门诸人乃是十二连环坞内的好手,常年打打杀杀,也正是他们和着龙门、鼠门一道奠定了十二连环坞在江湖中不可撼动的地位和威名。
而且这彪人马中尚有当日与龙仕心和杜梁大同时在场之人,所以一下子便将屠金认了出来,他们苦寻了数日,终是不得屠金的下落。这日忽逢大雨,有记得绝缘寺的门人便提议到此避雨,没想到竟与屠金不期而遇。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屠金毕竟能在龙仕心和杜梁大两位长老的手下逃脱,定是有些真本事,故此十二连环坞众人这才对他有些忌惮,所以才呆立原地,显得吃惊不小。
然而十二连环坞已是立足江湖数十年,盛名之下岂是非浪得虚名?这虎门中人也非泛泛之辈,随便拉出一个人来放诸江湖,那也是足以叫得出名号之人。此次屠金斩杀迟敬堂,迟居安对自己兄长的能耐也是了如指掌,自是不敢小觑屠金,故而此时站在屠金对面、寺门之外的十二连环坞虎门众人,更是荆楚之地十二连环坞内的佼佼者,对于屠金的下落,迟居安也是下了死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屠金见得来人虽然行头落魄,但那股腾然而升的杀气却不容屠金有所松懈,他更是猜出了这彪人马的身份,顿时放弃了转身进殿的打算。手中三绝刀更是握得紧紧的,一双眼睛盯得众人甚紧,密切注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现在有小颖珠在旁,而且大病初愈,屠金打定主意不会让十二连环坞众人靠近殿门一步,为此他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屠金没有说话,那彪人马也没有说话,只不过那彪人马却动了起来,慢慢地走进院门之内。小颖珠在大殿之内,初时尚有几声呼唤,却是没听见屠金的回应,不过她料想自己身体虚弱,屠金不曾听到自己的喊声而已,加之身体不适,倒下身子便昏沉沉的睡了去,对大殿之外的种种竟是毫不知情。
此时,天色更加阴沉,屠金猜想该是过了未时。这南方的天可比不得北方万丈瀑,在这深秋时节,入夜也是很快,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大雨倾盆之下,入夜更加快捷。屠金想到此,再看一眼十二连环坞众人,他们人多势众,一旦入夜,他们若是暗中加害于小颖珠,自己却也无能为力。
屠金紧了紧手中的大刀,踏阶而下,也是慢慢地走进雨中。此时的秋雨虽不是冰凉,却也不是那般滚烫难耐,倒让屠金感到浑身暖烘烘的,有种说不出的快感。相反,十二连环坞众人则是感到秋雨打湿衣衫,山风吹来,颇有些凉意。
这绝缘寺大殿前的庭院不大,说不上是广场,只有三丈见方,加之断壁墙根杂草丛生,院中枯树枝叶掉在院中不少,一下子显得更加狭窄拥挤。屠金下了最后一节台阶站定,那十二连环坞中也是站出一人来,与屠金面对面隔着两丈站定。
屠金看向来人,九尺身材、圆脸粗眉、阔口大鼻、白袍单刀、身材健硕、目光炯炯,一看便知是个硬手。那人也是仔细瞧了一遍屠金,与众家兄弟说的不错,无论是面目还是体格,还有那把标识性的三绝大刀,只是在脸色上稍微有些出入,并不如兄弟们所言的黝黑。不过这人转念一想这小子连夜赶路,犹如惊弓之鸟,气虚血弱倒也是正常之事,并未有太多疑虑。
自始至终,这两拨人均是没说一句话,只有雨水噼噼啪啪砸碎的声响。猛然间,只听得一声大喝,一弯刀光划破滴滴雨水,直奔屠金前胸,十二连环坞的人终于出手了。
屠金自走下阶梯之时便已全神贯注,在他见得那男子手背上青筋一动之时,便知道大战开始。刀光如月,破空似琴,来势甚是凶猛。此时的屠金却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当初在碧云潭中修炼时一般,见得如此凌厉的一刀砍来,并未想着及时闪开,而是瞧起这刀法中的破绽来。其一,以劲催刀,暴露行藏意图,此乃败笔;其二,断喝发力,虽可扰敌心智,但也是醒敌作防,又一败笔;其三,刀自下而上,当顺势提划,此时见来却仅仅是提刀挥砍,以敌可趁之机,仍为败笔。
自不说此人刀法后继如何,就此起手之势也是破绽百出,但见屠金瞧得真切,当那一道刀光直到胸前半尺,猛地旋刀下垂而上指,刀面迎上,暗催内力。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刀光消失,攻来的大刀砍在屠金的刀面上。屠金原以为自己已看透了那人的招数,也瞧清了那人的攻势,故而才恰到好处地挡住了这一刀。然而屠金着实小看了来人,此人并非屠金所想的庸手,那人虽未在起手式上座什么手脚,但他毕竟是十二连环坞虎门三员猛将之一——白面虎邓鹰,接连下来的后招险些让屠金吃了大亏。如果屠金在细心一点,可以看得这邓鹰脸上并无半点胡须,乃是他“白面虎”一名的由来。
屠金刚为自己看破邓鹰的招式并成功挡住一击而暗自高兴,但他还不及将喜悦浮上脸庞,便心中一紧。原来就在屠金手中的三绝刀与邓鹰的单刀相碰之时,屠金猛地感到自己收势不住、向前扑去,而且邓鹰掌中的单刀更是在三绝刀刀面上打起了转转,一下子便从屠金的刀面上滑落,紧接着便是一道凌厉的寒气袭向屠金的右边臂膀。
当然在此心惊之际,屠金根本就没看清邓鹰是如何动作的,他只知道自己一旦扑上前去,自己的右臂不保不算,自己的性命都有可能丢失在转瞬之间。屠金也是心思敏捷,此时回刀来挡已是不及,所幸更快地向前扑倒,手中的三绝刀则变指为刺,直捣邓鹰腰腹。如此一来,邓鹰的单刀即便能划上屠金的右臂,那也不过是皮肉伤而已,但屠金这一刀若是击中,邓鹰的腰腹便会被他搅出一个窟窿,即便不死也是命不久矣。
屠金的险中求胜之举,邓鹰也是看得分明,他的心中也在暗暗佩服屠金年纪轻轻便又如此造化,但他对屠金的招式却并不在意。一则屠金的直刺虽然看起来凶猛异常,但却也极易防备,他此时乃是身随刀进,步伐不乱,还抢了先手,手足皆是可以横击屠金的刀面使之偏斜,握刀之手再用力几分并偏转丝毫,那么自己手中的单刀便能结实地砍在屠金的脊梁之上,到那时便是自己以小博大;二则屠金这小子一无冲力,二无借力,单凭一己之力想要刺中自己,岂非难事,最不济,自己尚能讨得一点好处全身而退,再谋后定。
然而,作为一个老江湖,邓鹰与迟敬堂、龙仕心等人一样犯了一个错误,他们以为睡都会按常理出牌。待到邓鹰打定主意之后,并无变招之念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屠金手中的三绝刀竟一下子变成了上挑,邓鹰心中惊骇,赶紧顿步收招,翻身后仰,险险地避过被屠金自腹胸一直划破脸庞的杀招。当然,高手之争,进退皆有后援,邓鹰在翻身后仰之时也是握刀之手往回一旋,单刀自屠金的后脑勺上迅捷地掠过,阻止了屠金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后招。
一个俯身扑倒未倒,一个翻身后仰也未倒,二人站定之后,均又是回到了自己起先的位置,面前依旧隔着两丈左右的距离。秋雨在二人之间的地砖之上砸出多多水花,方才过招,不得不让二人重新定义对手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好!”
“你也不错。”
屠金和邓鹰对了一句,尽管屠金的“你也不错”让邓鹰感到脸上难堪,但他着实感到屠金确实是个对手。往日的拼杀,他可并非处处出手,要料理之人也并非个个可以与他单打独斗胜负难料,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往日的交手都是一群人打另一群人,根本没有太多这样的机会交战。
邓鹰看了屠金一眼,道了一声接招便再度扑上前来,刀法更见缜密,变化更显怪异,往往是一刀未决一刀又上。屠金见得邓鹰如此,也是与之游斗起来,踩着碧云潭中习来的步伐,运起玲珑山庄内习来的剑法,三绝刀瞬间便成了“三绝剑”,而且当初屠金修炼之时手中只不过是一把二尺来长的小鱼肠别针剑,如今换成了一把几近五尺来长的三绝刀,其气势更是不同凡响。
三绝刀刀影重重,就连倾盆而注一般的秋雨也是不能穿透刀影,纷纷自刀面之上四溅开去。邓鹰乃是多年老江湖,刀法纯熟、经验老到,与屠金如同翻飞在秋雨中的蝴蝶,进进退退、上上下下,围斗了足有百十来招未分胜负。十二连环坞众人则是一直站在雨中观看二人相斗,即便有想出手相助者也是只能干着急,只因屠、邓二人斗得甚酣,根本无从下手。
初时众人尚能看清他二人如何出招,如何化解,直到后来屠、邓二人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场中除去一片刀影便是一块雨幕,连他们二人到底身在何处都看不清楚了。当然,十二连环坞门人见得邓鹰久战不下,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心,就连龙长老和梁长老都奈何不得此小子,莫不要伤了邓大哥才是。但忧心关忧心,此时已是插不进手,而且其余诸般人马也不知在何处,更求不到半点援助,也只能是静观其变,祈求老天让邓鹰拿下这姓屠的小子。
场外众人的一干想法在刀光雨幕中的二人丝毫不知,渐渐地二人也是开始凝气于刀,由最初的招式之拼演变成了内力和招式的一齐火拼,俨然一副相互搏命的打斗。邓鹰初时还感到能够应付自如,可是不多时他便感觉到自己体内内力不济,提不起气来。可是此时正值拼斗激烈之时,邓鹰虽是暗道一声糟糕,但也不敢分神多想,继续硬撑。
然而,越是打斗到后面,邓鹰越是感到自己竟连呼吸都不畅快了,而且呼吸间好似有刺喉的东西灌进自己的肚子里,而且脑袋也越发的沉重,意识开始朦胧。邓鹰的症状场外人不知,场中的屠金也是不知,他只道是邓鹰油尽灯枯、黔驴技穷,可他连续攻了四、五刀,均是被邓鹰化解。屠金也是从未经历过这样势均力敌的硬仗,此时竟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除了惺惺相惜之外更有一种倾囊相授的念头。
一念想定,屠金准备拿出自己压箱底的功夫,在此时屠金的心中,这已不是一场殊死搏斗,而是一次切磋技艺的比试。然而屠金不知道,邓鹰其实早已不行了,方才屠金的试探邓鹰也是凭着潜意识的招式来抵挡,而邓鹰本人此时已是没有丝毫意识,就如同一个被上了发条的机关,演绎着身平所会的所有招式。
屠金心意已决,大喝一声“小心”便欲将自己压箱底的三个绝招使出来,然而他仅仅第一招出手,心中便紧了一下。原来在这一招出手之后,屠金没有听见邓鹰格挡自己三绝刀的声音,而自己手中的三绝刀也像是劈中了什么,为之一阻,但整个招式还是分毫不差地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