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春暖乍寒。
夕阳西下,破落的城垣,残旧的院落。城墙似犬牙一样,隔十几丈就有一个豁口或者倒塌一段,护城河也是到处塌陷。北风呼啸下,城墙和城外的蒿草不停的左右摇摆,偶尔会有一只乌鸦落在城楼上嘎嘎的叫半天才展翅飞走。
唯有一面鲜红的酒旗随风飘展,旗上镶着“杜康”两个大字,正是卫家的杜康酒楼。虽渐黄昏,酒楼仍客来客往,让安邑城显得有几分生气。一楼大厅内摆放着十数张桌椅,酒客们喝一口小酒,再滋咂一口碟中的小菜,真是快意热闹。而二楼的布置则相当雅致,也没有大堂的喧嚣。一间雅致的厢房内早已经置备了酒席,一位身着罗衫的老年商人坐在席间,他身边是一名青年公子,他正倚窗向街望去。
“东家老爷,王大人到了!大少爷,王大人……”
楼下的一名酒保向这楼上的雅间高声喊道。这老年商人正是卫仲道的父亲,这杜康酒楼的东家;这青年是卫斯理。
卫斯理眯着眼向街前望去,只见街上有一辆马车正向杜康酒楼驰来。卫斯理微微一笑:“看到了,王小二不必喊了。”
片刻后,马车在酒楼门前停住,一名锦衣中年人下马车,王小二忙迎上去,领他上了二楼雅间。
“府君大人,有失远迎!”卫父说道,拱手歉意;卫斯理亦作揖。
“那里那里,卫老爷、卫公子,老远就嗅到酒香了,我的酒虫都被勾引上来了。”这名满脸沧桑的锦衣中年人忙拱手还礼,他是河东太守王邑,字文都,北地泾阳人。
三人客气一番,坐下饮酒吃菜,斛筹交错,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王邑摸着红红的酒糟鼻子,笑道:“卫老爷、卫公子,这酒喝了差不多了,不知有何见教?”
卫斯理站起身向窗外望去,问道:“府君以为我河东如今形势如何?”
“这、这――”王邑立即满脸通红,半响之后才娓娓道来:
“想我河东本尧舜禹三圣帝都之所,历代名臣良将辈出之地。然而,此时的河东怎一个‘乱’字了得?
“中平五年二月,黄巾余党郭太等人在西河白波谷重新起义,号为白波军。第二年十月,白波军挺进到河东,队伍达到十来万人。白波军寇太原,破河东,百姓流转三辅。董卓令其女婿中郎将牛辅率军镇压,不能获胜。
“初平元年关东联军兴起,董卓见联军声势浩大,又怕白波军南下渡河切断其通往关西的去路,就火烧洛阳,迁都长安。后仍派遣李榷、郭祀等人继续和白波军作战。后郭太战死,杨奉等人投降。但是白波贼韩暹、李乐、胡才等人仍然坚持作战;更有南匈奴单于于扶罗趁火打劫,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而皮氏程银、北屈李堪、汾阴侯选等土豪割据一方。
“如今河东数县不复听命于郡,仆身为一郡之长,不能安辑百姓,绥靖一方,真是上愧朝廷,下愧河东百姓啊!”
卫斯理道:“汉律法云:太守掌握郡内兵事,都尉具体负责郡内一切军事行动。明府何不命都尉领兵征伐?”
王邑叹了一口气:“某何尝不想驱逐匈奴,扫平白波,铲除土豪,还郡清平?奈何力有不逮,郡中兵马不足万,而都尉用兵也是平常,其与白波贼、南匈奴屡战屡败。于今都尉再不敢去征讨贼酋,某只能命各县紧守,以免再丢失城池。这几年某日夜为此事烦恼,唯有偶尔来此饮酒解忧。”
“郡中兵马不足,何不招兵买马?”
“贤侄还在取笑王某!谁人不晓得必须招兵买马?奈何上次白波匈奴攻破安邑城,将府库钱粮扫荡一空,如今府库钱粮严重不足,如何招兵买马?”王邑像吃了黄莲,满脸通红地道。
卫父咳嗽一声,指着卫斯理道:“王太守可知犬子突然遭遇蒙面人袭击而内出血几死之事?”
原来卫仲道是被人偷袭受了内伤咯血而死!卫斯理心中一惊。他跟蔡琰在一起的时候不准她提起卫仲道的一切事情。
王邑沉吟片刻,道:“卫公子为神医华佗救活的故事江湖传扬,这被袭击之事王某还是首次听闻。不过王某作为一郡之守,真是难辞其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