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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酒席散了,郑明先自借口去卫生间。出来时见于晓涛那边的门开着,赶忙扭回头去装做寻人的样子在走廊里瞎转游了一阵,却见于晓波自六号包房内出来,刚要与他说话,郑明赶忙示意她别作声。于晓波知道他要逃跑,赶忙拉了他往走廊里边走,郑明一见忙小声说:“我还有点事儿,得回去。”于晓波一笑诡秘地眨了眨眼说:“你想躲开陈秃子和我弟弟,对不对?”郑明赶忙称是,她又说:“那你就和我们一同喝完了酒再开路不就结了?”郑明说:“你们都是大老板,就我一个瘪三,你看我那本家那大颥知已那眼睛都成了糖醋白果了,我再看不清楚可真是呆儿鹤了!求求你帮我掩护一下。”话未说完,已被于晓波拉到走廊的尽头一处小包间的房门口,郑明急了,刚要开口说话,却见于晓波拉开房门,露出的却是楼梯间,里面散放着一些酒类和厨房用品,不觉大奇,赶忙握了于晓波的手说:“谢谢你。”说毕扭头就走,于晓波赶忙自后边跟了来,郑明回头一见也没说啥。
二人出了楼梯间,倒把郑明吓得一跳,原来一楼的这边是厨房,忙忙碌碌的人们见凭白的冒出俩人来不觉诧异。为首的刚要问,见于晓波在,知道是老板的朋友,连忙打招呼。于晓波一边与众人打招呼一边领着郑明自后厨的后门出来,却是楼房的背面,郑明长出了一口气,谢过于晓波扭身就走。刚走了不远,却听几声喇叭响,赶忙靠边,却见那轿车停在了自己身边,于晓波自车内探出头来招呼他说:“郑明,你上哪?我送送你,”郑明一见这于晓波坐在驾驶座上的样子,不觉心内一阵酸涩,心说几年不见,人家连奥迪都开上了,自己却混了个蹦仔儿皆无不说,周围还站了一帮子仇敌,时刻想着要算计他。有心不想上车,可不知为啥的有一股冲动,不自觉间已坐到后座上,听凭于晓波挂挡给油的把车开出了正信美食城的后院。
于晓波连着问了两三声,才把郑明的魂儿给招回来:“郑明,你去哪里?”郑明连忙回说:“回我的酒铺。”于晓波自后视镜里一见郑明那惨相不觉有些惺惺。自思几年不见,这摇头晃脑的大奔儿头可老得够呛,才四十二岁,却比五十来岁的郑春光都老。那头发白得让人心酸。俩人再没说话,车过了南浦立交桥,眨眼间就到了铁湖大市场,拐过一个弯儿停在了云香酒店的对面。郑明一见窗外,知是到了,刚要下车,却见自己的酒铺里满满的一屋子人,门外也站着几个瞧热闹的,细细一看,却见铁拐李正与外甥白话,大刀王五和汤三儿也在里边。心内一紧,赶忙拍了于晓波的肩膀一下说:“我不在这儿下,快开车。”于晓波心内诧异,可是也没再说话。自那晚上京都娱乐总汇里见到他,就知道这大奔儿头如今肯是又遇见麻烦了。是以声也不吭一声,开了车就走。车子拐过玉秋熟食店的小转盘,朝西边开了足足有半个小时,郑明那里还没缓过来,直到于晓波把车停下来,回头冲他喊了几嗓子,他才明白过来。
“你到底去哪里?”
郑明挠了挠头发回说:“你看着办吧,实在不行就把车开到嫩江里。”
于晓波知他闹心,默不做声地点着了一支烟,又把烟和打火机扔给郑明,开起车来就走。郑明接过烟来一看,却是盒满天星的软中华。他知道这烟的份量,一支比自己抽的一盒还贵些,心思这小白虎倒会享受,接过烟来点着了就自后边吞云,一时倒把车内弄得烟气罡罡的。到得嫩江边上,俩人下了公路桥,郑明也不管于晓波,自顾走到嫩江边傻傻地看景色。
早春的嫩江是最美的,似一条缀满珍珠的玉带弯延地在松嫩平原上流淌着。江水清彻得可看得见水底的卵石和卵石间自由自在的游鱼,听说中国大地上无污染的河流现今只有两条,一条在西藏,另一条就是嫩江。郑明蹲下身来,把手伸进水里,凉凉的水气如和田的软玉一般倒让郑明清醒了许多。脑子里清醒了些许之后,站起身来一转身,却见于晓波站在自己的身后,手里却拿着纸巾,郑明忙接了,擦了擦手,默不言声地走回汽车里。
于晓波见郑明不言不语的,倒觉得意外,随了他也走回汽车里,静默了半天才问说:“你还去哪里?”郑明一脸茫然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机械地回说:“能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一时俩人又闷住了,都默不言声地凝神观看西天那被落日的余晖染得徇为多姿的去彩。
不知什么时候,于晓波似有了主意,发动起汽车。没有多大的时间,汽车开回了喧杂的市区。郑明还没明白过来,车已停在富丽宾馆门前的停车场里,于晓波把车停好,扭回头对郑明说:“走,今天我请你喝茶。”说毕也不管郑明同意不同意,竟然拉了郑明就走,郑明见如此,只好又拿出爱咋的咋的的无所谓来跟着她走。
咋一从清彻得让人心怡的嫩江回到这暖风扑面,灯红酒绿的房间里来,郑明反倒有些不适应,眯起眼来适应了半天才重又看清周围的一切。于晓波已吩咐好了一身旗装的服务小姐。不大的功夫,一旗装靓女拿着一托盘到得他俩坐的包厢跟前。郑明一见,却是南人们的茶艺表演,小姐一边沏茶一边软软地与他们谈茶艺,说得倒是挺好,差一点儿没把陆羽老先生给说活了,可惜郑明心不在焉的一句也没听进去。喝了老半天的茶,他才想起来问于晓波说:“小波,这壶茶多少钱?”于晓波说:“两百六。”郑明做了个怪想说:“你应该还个价,咋的也该让他们便宜十块,那样就……”话未说完,于晓波拦了他的话喳说:“那样就二百五了不是?”郑明说:“我不是成心的埋汰你,你知道这两百六十块能买多少鸡蛋?去年冬天我闺女每晚回家之后我都给他烧个鸡蛋,这百十斤的鸡蛋得八九百个,能吃二年多,可这一顿茶水就没了。”于晓波心说:这大奔儿头还是那么又顽又梗,想拿出些郑春光的话来训郑明,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只好恨恨地说:“你精,你有理,那咋还混成这副奶奶样?”
郑明一想可也是,可是心里还是不服气,干噎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于晓波一见他那憨样儿,不由嘻嘻一笑,见演示茶道的小姐早出去了,一扭身坐到他身边来,似强按牛头般上去就亲。郑明不提防被于晓波亲了个饱,真想挣脱,可于晓波那软软的大妈妈靠在他的身上却又令他魂不守舍的舍不得离开,亲吻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于晓波包里的电话响了,才把俩人分开。
趁于晓波接电话的功夫,郑明点着了一支中华烟来抽。
于晓波接过了电话,又问郑明说:“郑明,你是不是吃了啥仙药了?咋的你的嘴里有一股怪怪的香气?”郑明一笑说:“这就是你弟弟找我的目的,喝了半年多的□□□□□□,连脚也不臭了,不信你闻闻。”说着话又要举起脚来,于晓波拍了他一掌说:“给你点儿阳光就想灿烂。”一想不对劲儿,又提醒郑明说:“我可告诉你,我弟弟可不是稳当人,你要真想跟他合作,就要多帮他一些,多让他一些,你是得比他还要稳一些,要不你还像从前那样,你要是有啥事可别怨我。”郑明心说:“我知道,你当然向着你弟弟,”不过嘴上还是挺客气的,加上方才俩人刚刚亲密过,脑子里还装着于晓波的大妈妈,说出的话来自是软软的提不起气来:“没关系,这世界的小舅子都一个德性,老是变着法儿算计姐夫,你弟弟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名誉小舅子。”说着话又喝茶水,于晓波哧地一笑,说:“臭不要脸,刚才春光来电话,他现在正在宾馆的五一六房里和他那个大奔儿头爬坡呢,说待会儿让咱们上去。”郑明一听,不觉可乐,说:“你咋的没嫁给他?”只一句话倒把于晓波说低了头,半天才说:“像我这样的贱人哪能配得上人家,况且我家宏雁还没死……别谈这些好不好,郑明,听说你笑话挺多的,讲一个听听。”郑明知道自己无意间触动了人家的痛处,赶忙说:“对不起小波,我给你讲个真人真事儿,你知道那年春光帮我介绍的那个省里的吕大宝吕常委吗?”于晓波答说:“知道,”郑明又喝了口茶水说:“这小子当了省政协常委,有一次回到市里显派,特意去他的原单位一趟,单位里自是前呼后拥的招待。吃完了饭送到招待所,正巧招待所二楼间的楼梯上有个女服务员正背对着他们使拖布拖楼梯。这小子装文明,就站在楼梯下边等,一大帮子人围在他的后边干着急却没人敢说话。那服务员拖到一半儿,一回头见这一帮子人都瞪着眼看他,赶忙撤到一边儿站着。这吕常委一见,马上说:“没关系,你接着拖(脱),拖(脱)完了我再上。”于晓波呆了半晌才明白郑明那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红了脸笑说:“你这缺德鬼,骂人可真够狠。”郑明说:“这可是真事,那回这小子回来参加绿博会,几个当年的相知见了他要他请客。这爱小装大的老哥在国脉的旋转餐厅里请了一帮子人,上厕所回来的功夫,见那几人把鳜鱼都点上来了,心里有点儿不高兴,把服务员喊过来说:“服务员,你们这儿有王八吗?”那服务员也是个碴子,马上回说:“你来了当然有。”差一点儿没把这小子的鼻子给气歪了,有这事儿没?”于晓波被他逗得泪花闪闪乐了半天才说:“真的,我听春光也说过。”反过来又说:“郑明,你别老是拿人开涮,人家也帮过你不少的忙,上回春光说人那防伪中心的大旗都让你用,只是你没用好,啥事要分开来看嘛,讲个别的。”郑明一见她那样,不由暗笑说:“不讲人了,讲个鸡打架的故事,说一只鸡与鸭子吹牛,说自己有一回把狐狸打得屁滚尿流,狼奔鼠窜。那鸭子非常佩服。不想第二天那鸡就让一只狐狸给抓了,拔光了毛准备做五香扒鸡,却被鸭子看见了,赶忙找来一班朋友把鸡救了下来,问前日的事儿,鸡说:“我这里正脱光了衣服准备与它大打三百回合,不承想你们来了……”于晓波被他逗得透不过气来,挥起粉拳打了他一下说:“你这狗嘴倒真能吐出象牙来。”郑明嘻嘻一笑说:“你这么花费请我,在下当然得拼了老命也得博你的一笑嘛。”
于晓波笑笑说:“好,你要想博我一笑也不难,咱去宾馆的五楼,你给我当回鸭子咋样?”郑明一咧嘴回说:“有我这样的鸭子吗?”于晓波一笑说:“春光在五一六房里,我偏偏在他的隔壁睡,到明儿早上再请他吃饭,你看咋样?”郑明说:“我说这天大的便宜咋能落到我郑明的头上,原来你还是另有目的。”于晓波却淡淡一笑回道:“郑明,你们大男人要做啥事不也是先找个借口吗?美国打伊拉克不也是先找大规模武器之后再打吗?今儿个我就先找一找你这大规模武器看看有没有违禁品。”
于晓波领着郑明到了富丽宾馆的五楼,打开房门说:“别夹咕了,进来吧!”见郑明还犹疑,却让于晓波一把就给拽进去了。
俩人进得屋来,先自不管不顾地互相扒了对方的衣服,翻身到床上一通呼闪,不一会儿,郑明先自成了软蛇,于晓波却还意尤未尽,也是郑春光和那大颥要结婚刺激了他,见郑明自身边狗喘,忙起身去他的裆间寻那活儿,三吮两捋的又扶了正,见郑明还软软的起不来,索性精赤条条地骑上去一通神颠。郑明乐得省力,索性闭了眼任由他信马由缰地驰骋,直到她如挨了针刺蜂蜇一般地一阵悸动,自已也一泻如注,这才被也不盖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二日郑明起了个大早,又与于晓波一同洗了通澡,洗着洗着忽地诗兴大发,光着腚就跑出来找上纸笔一通划拉,于晓波心里奇怪,披了浴巾出来瞧,见郑明写的却是俗不可耐的三句半,可一读却品出味儿来,那诗写道:
名小实大咂称波,卜奎城里一婆挲。
三伏天里穿棉袄,――汗(汉)多。
于晓波一见,又羞又恼地过来掐他,郑明却不躲,倒给他掐得泪花闪闪。于晓波见了,连忙又去揉,边揉边说:“咋的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不抗逗?”郑明边流泪边说:“晓波,你掐吧,掐得我想起金瑛来了。”倒把于晓波说得也相跟着动容。
俩人穿戴已毕,于晓波不知打哪里给郑明弄了套上好的西装,连皮鞋都给买得了。郑明一试,却都刚刚正好,不由问说:“你啥时候买的?难不成是给别人准备的,倒被我给拣了便宜?”于晓波说:“这年头啥也不好使,有钱能使磨推鬼,我不过是在你睡着时打电话给一个搞服装的朋友,这不就都齐了。”见郑明还要废话忙拦住他说:“得了,下去吃早饭,以后有时间了,心里难受了就给我打个电话。”
俩人坐了电梯下来,郑明刚出电梯,却见郑春光在中餐部的一餐桌前正吃早饭,他的对面坐着那位大颥知已,不觉一楞,有心想回身就走,于晓波却挽了他的胳膊走了过去,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于晓波把郑明安顿到郑春光的对面,又若无其事地与二人打过了招呼,扭身去餐厅的一角里为二人选吃喝,郑明原本挺尴尬的,可一见郑春光也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好又拿出爱咋的咋的的样子来相陪,可不知为何,郑春光边儿上的那位大颥却似挺高兴的样子。
功夫不大,于晓波把二人吃的饭菜儿都摆布好了,见郑明还自一边发呆,不由得问道:“你还看啥?等照相呢?”郑明不由得咪起眼儿说:“唉!这美味不如美器呀!看着眼前的这些精美的东西,我是真的舍不得。”于晓波白了他一眼,自一边甜嘴咂舌地吃开了,郑春光那大颥知已却似腊像馆里的腊像一股端坐着一声不吭。
郑明这回明白自己的作用了。
咱们的宝贝疙瘩郑明阴错阳差地正在富丽宾馆里做飘飘欲仙的王子,却不知家里边和那些惦记他的人早开了锅。
于晓涛虽说未与郑明谈成,但心里还是有一些底牌,铁拐李可不同了,前番亲自领了大刀王五和汤三儿嗑巴去了次云香酒店,未找着郑明,大刀王五又使出菜刀乱舞的法宝吓唬郑明那白拣来的外甥。可郑明这外甥不但面不改色,还自墙角拿起一姆指粗的弯刚条来,不言不语地又用手抻直了,递给王五说:“你那把菜刀太薄了,用这玩意儿打人最狠,不但能把人的腿打断,也有点儿份量,你说是不?”铁拐李一见要谈崩,赶忙自找台阶拦住王五说:“得了,老板不在家,咱别跟这小孩子一般见识,”却不料外甥把眼一翻说:“驴大马大了值钱,人大了可不一定,你们今天要是有胆量就先砍我一刀,我要是让你们出了这个门就算输,咋样?”铁拐李心内一冷,见那钢条笔笔划划的老是在自己的眼前晃,不觉间向后退了几步,嘴上还硬挺说:“咋的欠钱的倒比要账的还有理?”外甥说:“我不管是欠钱的还是欠揍的,从今往后不希望再见到你们,你们啥的王五王六的如果再来可别怪我没打招呼。”说着话又俩手握紧了那钢条使劲一用力,钢条又如面条一般变了过来。见众人都惊异,外甥微微一笑问道:“你们谁的骨头有它硬?告诉你们,在我这里动手就是你们的毛病,我可是学过法律的,正当防卫这个词儿我可理解得很透,你们找我舅舅要账请出去找,买酒我欢迎,可是要想再扯点儿别的,最好还是先当几年兵煅炼好了再来。”
这几人低头搭拉吊地出了郑明的酒铺,一路里谁也不说话。竟相来到铁拐李的麻将馆里各自寻了座儿坐下,一时竟如入了瓮的闷屁一般,闷住了。连杨大胡子和翟不净进屋都没觉察出来。
杨大胡子进到麻将馆的小间儿里,见众人都闷不做声似葫芦一般,又见铁拐李也自一边铁青着脸默不做声,知道这几人要账并不顺利,内心里有一些不满,但一转眼就哈哈一笑,故作大大咧咧地说:“咋的啦?是不是事办得不顺当?”铁拐李说:“妈的,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他外甥在。”王五却自一边抢白他说:“就你,撂前边瞎拦着,要不然我给他几刀他就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铁拐李见王五抢话,不由得自心里来气,哼了一声说:“叫狗不咬,咬狗不叫,你能打得过人家?”还想再说几句狠的,可一转念又觉得不太好,只好又收回话喳说:“咱去的目的是为了要钱,为了达到目的,你把人家一顿大刀片儿砍完了完事,可咱的事咋办?杨大哥对咱们不薄,咱对得起老杨吗?”
杨大胡子一见,倒哈哈一笑说:“得了,别搭拉个脑袋象瘟鸡似的,咱们先找个饭店喝一顿再说。”言毕又张罗着要去饭店,铁拐李说:“老杨,咱还是去你相好儿的熟食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