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燕君到底点了头。国钧从头昏脑涨中发现他所面对的竟然不是幻觉,就疯狂地把燕君抱到怀里。这时,夜幕正拉下来,一颗星从天边把它钉住,燕君抚在国钧胸前的纤手,也滑过他的肩头,两人的嘴唇吻在一起,身子都要合而为一了。
一个月后,他们的婚礼,在学校大礼堂举行,喜筵中掀起闹新郎新娘狂潮。同事们和男女学生们,轮番敬酒,如登仙境的国钧一律来者不拒。几个好朋友在一旁劝他,燕君也用眼瞪他,他也知道勉强人喝酒是一种虐待狂的心理作祟,可是,表面上,敬酒总是好意。
“我替他喝!”燕君接过敬酒的杯子。
“好,”大家哄堂叫,“新娘心疼新郎哩!”
“我来!”国钧夺过杯子,一饮而尽。
跟着雷动的掌声。
他们的洞房设在乡间,夜深,人静,柔和的灯光下,燕君换上粉红色睡衣,斜靠着沙发,一面慢慢地剥着橘子,一面不时地抬起眼皮瞟一下坐在她身旁的新婚丈夫——他今天更英俊了,她用手塞一瓣到他嘴里,他嚼着。
“我的肚子有点痛。”国钧说。
“一定是酒喝得多了。”
“简直不可思议,”国钧摸弄着燕君的脸说,“你成了我的妻子!”
燕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把脸凑上来。
“睡吧!”国钧说。
“不。”
“又不,”国钧抱起她,“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妻子,不能再不了。”
“小心我不理你。”她蜷卧到床角。
“我替你脱衣服。”
“别毛手毛脚的,我会。”
“我的肚子痛得厉害。”
“请个医生好不好?”
国钧没有回答,他感觉到似乎有一个东西在肚子里爆炸,他弯下腰,扶着床,支持了一会,像血管破裂了似的,鲜血从痉挛的大口里,喷了出来。燕君顾不得掩住已被解开了的内衣,赶紧跳下来扶住他,想把他扶到床上,可是国钧已匍匐到地下,发出颤抖的、使人血液都冻结的号叫。
旅途3
一年过去,燕君生下一个男孩。
这是一个美满婚姻,夫妻同在一个学校任教,又有一个可爱的小宝贝。在千千万万的天涯浪子中,有几个人能享受这样的家庭温暖呢?又有几个人能生活得这么安谧甜蜜呢?
课余,俪影徘徊在竹林,也徘徊在游艺室。
“很久不打乒乓球了呢!”燕君抱着孩子,对她的丈夫说。
“等我儿子找女朋友的时候,让他们打吧!”
“好厚的脸皮!”
“别骂,我一定把孩子教养好,我们这一代给他们留下的是什么呢?是贫困,是愚昧!”
燕君哼着小曲,孩子傻笑着,国钧弯腰亲他的脸蛋,接着一下子又亲到燕君的酥胸上。
“你真是又俗又讨厌!”燕君喊。
“将来回到故乡,爸爸看见有你这么一个漂亮媳妇,又有这么漂亮的孙儿,真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欢乐是无穷的,柔情蜜意像一潭迷人的春水,他们永远沉没到里面了。
然而,却有一道阴影横亘在这对恩爱夫妻的心中,谁也不肯说出口,但谁都在隐隐担忧,那就是做丈夫的大口吐血的次数增多,而且每次都痛苦不堪。
“看看医生吧,国钧!”燕君硬着头皮提出。
“不用,死不了。”
国钧不是不肯看,实在是他不敢面对现实。夫妇两人的薪水仅够维持日常生活和孩子的奶粉,哪有多余的钱呢?万一是重病又怎么办呢?
可是,到孩子满四周岁的时候,国钧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有一次大量吐血,人也一天弱似一天!
“我害的什么病呢?”他颓丧地说。
“无论如何,到医院看看吧,”燕君求他说,“钱固然重要,人更重要。去吧,为了我,为了孩子!”
由燕君陪着,国钧怀着不安的心,去医院检查。
“不能确定是什么病,”化验完毕之后,医生说,“也可能是胃溃疡,必须开刀,越快越好。”
国钧问了下手术费用,燕君又详细向医生探询一遍病情,他们怅然走回宿舍,路上,燕君握住国钧的手,两颗因不同原因而都冰凉的心,结在一起。
他们的朋友们听到国钧非开刀不可的消息,都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怎能眼睁睁看着老朋友这样下去呢,大家很快凑了一笔钱,不管国钧接受不接受,硬把他送进医院。
手术时间延续了四个小时,燕君一直跪在走廊的地板上祈祷,朋友们围着她团团转,她的双膝痛得像被利斧从当中砍断似的,但却不肯起来,她咬牙忍受着,希望藉此分担一点丈夫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