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没有票是确定了,而他补票的钱又不够,金老头如获至宝似的,展开报复。
“就在一分钟前,”他说,“这个人摸进我女儿的房间,我在后面跟踪,却几乎遭他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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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我们在码头上便开始丢东西!”警卫恍然大悟说。
华桐刚要解释,那水手飞起一拳,击中他的下巴,华桐闪电一样地,也飞起一拳还击,那水手摇晃着,鼻子冒出鲜血,痛得跳起来。警卫立刻也加入战团,华桐不得不居于劣势。耳朵首先被重重地刺了一下,接着金老头斜刺里的一脚正踢中他的足踝。他虽然仍继续搏斗,可是,到了最后,他终于顺着船身的摇荡,向前栽了一步,撞到铁柜的棱角上,天昏地黑,仿佛变成了一片枯叶,轻飘飘地,一只无形的魔手,提着他的双脚,将他向地狱里投掷。
冰冷的铁板正贴着他的面颊,一股凉气浸入肌肤,他蓦地清醒,想抬起头来,脖子却像已被折断,他想移动一下手脚,手脚也不灵活了。他知道他刚才是被击晕了,浑身都在痛,不由得哼了一声——立刻,他又闭上嘴,他对他的战果很满意,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有人在他身旁仓皇跑过,他想呼救。
“不,我要自己爬起来!”他摇摇头,咬紧牙关。
他恨不得用石头砸碎自己,因为出乎意料,他竟这样不够坚强,他挣扎着,一寸一寸地抽回他的右手,活动着五指的关节,身旁跑来跑去的人更多了。
他听到一个乘客问:
“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少女自杀了,”另一个刚转回来的乘客唏嘘说,“自杀在她房间里。”
华桐支起上半截身子。
“为什么死?”他冷笑说,“为什么不勇敢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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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吉屿3
他总算爬起来,靠着铁柜,每一块骨头都像火烧似的刺痛,足踝尤其痛得厉害,他弯下腰搓抚着,又来回走动一会。然后,他摸索出甬道,为了避免那警卫和水手再来找麻烦,他决定还是照老办法,躲在左舷。
他一伸头便打了一个寒战,海上的气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起了变化,怒号的暴风,从那无尽头的天边,掀起巨浪,如滚如沸地向他扑来。船在猛烈地摆动,船桥上汽笛不断哀鸣,他赶紧缩回去,把屁股口袋里插的一本书垫着坐下来,双手抱着膝盖。
“我得仔细想想。”他说。
然而,他没有办法仔细想,本来是一片灰白色的薄纸,他不能在上面画出显明有力的图案。梅素的纤弱影子总在他眼前浮动着,梅素比他要矮一头,她那乌亮秀发若有若无地披到他肩上,他拂不开,也不肯拂开。
“我失败了,因为我穷。”他把指甲掐进自己掌心。
“然而,”他掐得更紧,“我不屈服!”
船身摇摆得越来越厉害,他渐渐坐不稳了,他不得不分开双手,撑住地面。寒冷的气流猛烈地向他袭击,唯一使他不被冻僵和使他还保持热和力的,只有梅素的柔情。他想她,想她的美,想她的智能,想她的鼓励……
突然间,从船底传出一声可怕的巨响,船身发生猛烈的震动,似乎龙骨都要粉碎了。
显然地,船撞上了什么。
华桐立刻惊醒,他对海上的事情一点也不熟悉,但是全船的乘客都从房间里狂奔出来,询问,呼叫,闹成一片。有几个几乎被黑暗中的华桐绊倒,他们乱七八糟喊出一连串咒骂。
“触礁了!”有人骇叫。
铃声震天地响起来。
“这是倒车!为什么倒车?”
华桐挤出舱口,天已微明,软而淡的晨光勉强渗进浓厚的云层里,天空显得分外凄凉,狂风呼啸着掠过甲板,海水上下翻腾,浪涛像无数堆满白雪的山峰,咆哮着滚滚推进。
“那是西吉屿!”一个人欢呼。
华桐在视线的边缘,看见模糊的地平线和山峦。
“船底的货物浮上来了!”
这是噩耗的开始,乘客们的骚动,更不可遏止,他们拼命地涌上甲板,斥责,呼救,安慰,盲目地来回奔驰。
“各位乘客注意!”船长在播音室发话了。
暂时的静肃。
“各位乘客注意,”麦克风宣布说,“船已漏水,我们正拍发求救信号,请各位参加抢救,排水,抛弃……”
就在这一刹那,一件东西分明在人群中消失了,大家侧起耳朵,注视着甲板,是的,一件东西真的在人群中悄悄地消失了。船是无比寂静,比死还要寂静,听不到隆隆的声音,也感觉不到隆隆的震动,机器停了。而在大海上,机器的响声,是唯一安全保证,恐怖的钢爪突然抓住每个乘客的脊背。
华桐感到事情不妙,他排开众人,向电报间奔去,电报间里里外外已挤满了人,都在那里屏住声息,瞪大眼睛,盼望着从电报员手指下面“嗒嗒”的声音里,得到好消息。
华桐把头伸进窗棂。
“已经取到联络,”电报员说,“援船马上就来!”
华桐翻身出去,抓住船长。
“说老实话,”他喊,“怎么样?”
船长艰涩地看了他一眼。
“有信号!”华桐嚷,他发现地平线上闪烁的绿灯。
“那是西吉屿,叫我们靠岸,”船长沮丧说,“可是,机器房已经进水,我们无能为力了。”
“他们会来救我们!”
“不会的,”船长把头埋到手臂里,“西吉屿是一个小岛,只有两三条捕鱼竹筏,这么大的风浪,一出海只有被打沉没。”
华桐再跑到电报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