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赵玉林和自己的两位太太正商量着为开业那天下帖请客人的事情。初步定下来的客人有耿老爷、范掌柜和陈掌柜夫妇六人。对于知府大人徐嘉文和二夫人玉娇夫妇俩,赵玉林想想觉得还是应该下个请帖为好,至于人家来不来那只能是看人家自便了。自己家里人这边,有傅嫣红的爹娘、月儿的爹娘以及傅昌祺夫妇二人。
傅嫣红问赵玉林道:“先生,这开业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也得通知舅舅和大哥两家人一声?”赵玉林摇头道:“他们就不要通知了吧?这一来是路远;二来是这阵子咱们连成婚带上坟的,已经把他们叨扰的够呛了。”傅嫣红道:“这倒也是。像结婚、开业这种事,说白了就是管人家要钱。舅舅和大哥这两家都已经拿不少了,确实是不好意思再惊动他们了。”赵玉林道:“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他们拿钱,只是人家来了就不好意思空手而来,我看这次就不告诉他们了。”傅嫣红和月儿都点头表示同意,只是月儿随后说道:“这人是不是少了点?这人一少就显得不热闹,一不热闹就让人看着冷清。”傅嫣红笑道:“妹妹,你和先生成婚时都不怕冷清,这开业了倒嫌乎起冷清了?”月儿道:“姐姐,这是两码事。我成婚时不怕冷清,那是因为它只关系到我一个人的脸面,所以我不在乎;现在药堂开业了,那就关系到咱们全家人的脸面。”赵玉林道:“月儿不必担心,这冷清不冷清的和今后的买卖能否兴隆无关。这药堂只是咱们家的第一个买卖,以后要是有钱了,咱们还会有第二家、第三家,到那时咱们再办得体面些……”
这时翠儿进来禀告道:“爷,太太,有个姓瞿的先生要见咱家爷。”赵玉林一听便猜想到是瞿庚辰来了,他赶紧来到前院相迎。瞿庚辰一见赵玉林便施礼道:“冒昧到贵府造访,请赵先生多多见谅!”赵玉林还礼道:“瞿相公是贵客,赵某不胜荣幸!来,快往里面请!”瞿庚辰道:“不了,赵先生。我今天来不为别事,我来是想请赵先生到我家里一叙。”“哦?”赵玉林有些意外,他赶忙问道:“怎么,瞿相公,难道是令堂大人的腰痛病又复发了不成?”瞿庚辰道:“赵先生误会了,我家母的病情已基本上无事了。正是因为这样,我家母让我请赵先生过去一趟,她老人家要当面向赵先生表达谢意。”赵玉林听后笑道:“瞿相公,令堂大人也太客气了。只要令堂的病好了就行,这道谢的事我看就免了吧?”瞿庚辰有些吞吐道:“赵先生,不只是我家母要请你,我那妹妹……我妹妹也想让你过去一趟。这些日子,她一直觉得对不住赵先生,她想当面向你表示歉意。”听到这儿赵玉林有些明白了,瞿庚辰这次来大概是受了他妹妹素瑶的委托。于是赵玉林道:“瞿相公,你要是说起什么歉意来那就更没必要了,我一点都没有介意。”瞿庚辰有些急了:“赵先生,你还是过去一趟吧!我这次出来时,我那妹妹再三叮嘱我,让我一定要把赵先生给请过去。”赵玉林见瞿庚辰这么说了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随瞿相公走一趟。”
到了瞿家,开门的自然是素瑶。素瑶见了赵玉林后面色赧然地说:“赵先生来了!先前是我怠慢了先生,请先生不要见怪,现在小女子素瑶给你赔不是了!”赵玉林笑道:“瞿小姐,你啥时候怠慢我了?倒是你给我提的那个药堂名字,让我一直是感怀不忘!”素瑶道:“赵先生就是会说话,一个药堂名字不过是举手之劳,怎禁得赵先生如此过誉?”赵玉林正要说什么,这时见素瑶娘也出了屋。素瑶娘现在已经能行动自如了,她一见赵玉林便浮现出感激的笑容说道:“是赵先生来了,快往屋里请!”赵玉林道:“老人家,您的腰还疼吗?”素瑶娘道:“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这真得要感谢你赵先生!”“老人家,这不疼了就好。”大家说着进了东屋。
到了东屋,赵玉林又问候了素瑶娘几句后说道:“既然我来了,那我就再给您老人家推拿按摩一次,这样也好巩固巩固。”瞿庚辰不安道:“赵先生,我们这次请你来就是想向你表示谢意的,怎好意思让你再受累?”赵玉林笑道:“瞿相公,这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于是赵玉林又给素瑶的娘治起病来。素瑶对他哥哥说道:“哥哥,你陪着赵先生说话,我去厨房里准备饭菜。赵先生,今天你一定要在我家吃饭,饭菜不好你可不能嫌弃。”赵玉林笑道:“放心吧,瞿小姐,我可不是那什么骄奢尊贵之人。”
给素瑶娘做完了推拿按摩,素瑶已经在瞿庚辰的书房里摆上了四碟菜。赵玉林和瞿庚辰面向而坐,素瑶则坐在一旁给他们把盏敬酒。瞿庚辰道:“赵先生,酒菜不好,你就将就着用吧!”赵玉林看了看桌上的酒菜说道:“这色香味俱全,怎么能说是将就着用?想我跟我师父学艺十年,一年里也见不到这些饭菜。”素瑶道:“赵先生,好与不好你请动动筷吧。”于是赵玉林和瞿庚辰开始品起菜来。说心里话,这素瑶烧的饭菜远没有月儿做的可口。不过细细品来,倒也不乏一些清香味道。赵玉林赞道:“不错,瞿小姐的手艺确实不错!”素瑶怪道:“赵先生不要讲违心话,这好与不好我自己能不知道吗?”赵玉林笑了笑问:“瞿小姐,你家令堂大人怎么不过来一起吃?”素瑶道:“我娘不过来,她说她和赵先生搭不上话,怕败了赵先生的雅兴。”赵玉林于是便不再问了。
瞿庚辰问道:“赵先生,你刚才说你跟你师父学艺十年?”赵玉林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这样。十年前,我爹和我娘都相继离开了人世,是我师父收留了我将我带走。”素瑶叹道:“想不到赵先生还有这样的身世。”瞿家兄妹俩的话勾起了赵玉林心酸的往事,于是他端起酒杯喝起了闷酒。瞿庚辰见自己的话引得赵玉林心情沉重,于是他便改变了话题:“赵先生,你那药堂筹备得差不多了吧?”“嗯,再有几天就开张了。对了,开张那天,我希望瞿相公和瞿小姐都能前去捧场。”“这……”瞿庚辰显得有些犹豫。赵玉林明白瞿庚辰担忧的是贺礼问题,于是笑道:“瞿相公,我只是希望你和令妹到那儿给我捧捧人场。今天来这之前,我那二太太还担心人少怕场面太冷清了。”“什么?赵先生已经娶了两房太太?”瞿家兄妹显然很是惊讶。“是啊!”赵玉林不好意思道:“这是不是让二位见笑了?”“不不!”瞿庚辰有些黯然道:“我是说赵先生年纪比我轻,却已经娶了两房太太。”赵玉林道:“既然瞿相公问到这了,我也一直想知道瞿相公为什么还没有娶家室?”赵玉林的话让瞿庚辰有些难堪,素瑶见了跟赵玉林说道:“赵先生,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像我家这样的境况,那好一点的人家谁肯把姑娘嫁过来?那太差的我哥哥又不肯干,所以这事就给耽搁了。”赵玉林道:“凭瞿相公的才貌,今后要找一位般配的女子也不是什么难事。”瞿庚辰摇头道:“不瞒赵先生说,人家就是肯嫁我也不敢娶。就我家这条件,谁要是到了这儿那岂不是受一辈子的委屈?我娶不娶家室倒没什么,我现在只是忧愁我这个妹妹。为了我和我娘,我这妹妹一直都不肯出嫁。”素瑶责怪道:“哥哥,这说着你的事你提我干什么?我就是一辈子不嫁又能怎样?”
赵玉林沉思半晌道:“瞿相公,你也不必太消沉了,凭你的才学,我相信你不会一直就这么困顿下去的。我有一个表妹叫兰馨,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家家境殷实,人长得也比较俊美。上次我去她家时,我那大太太还说要为她物色一门亲事。如果瞿相公有意的话,我就为你们牵牵线、搭搭桥?”瞿庚辰听后惊喜道:“赵先生,此话当真?”“当真。”赵玉林道:“等我忙完了药堂的事,我就把她给接到我家,到时你和她在我家见见,看看彼此能否中意。”瞿庚辰显然是喜出望外,他兴奋地端起酒杯对赵玉林道:“赵先生,我先敬你一杯!”素瑶也很是高兴,她揶揄她哥哥道:“哥哥,今天要不是我让你把赵先生请来,你能遇上这等好事?”“对!对!哥哥我也敬你一个!”
赵玉林饮罢酒后说道:“瞿相公,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过等开业那天,请二位兄妹都能到场。我准备选一家好的饭庄备下两桌酒席,到时候瞿小姐也认识一下我那两位太太,没事的时候你们也走动走动。还有就是,那天你们人去了我就感激不尽了,千万不要带什么贺礼,带了我也不会收。这‘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道理,我想你们比我懂。”赵玉林的一席话令瞿庚辰兄妹二人钦佩不已,此时他们已经感觉出赵玉林不是一个等闲人物。素瑶说道:“赵先生,我一定会去的,我现在很想见见你的那两位太太!”
月儿通知了她的爹娘后,她爹娘自然是满心的欢喜。可是到了傅嫣红这儿却遇上了麻烦,傅嫣红的爹娘和她大哥傅昌祺谁都不想去。他们不想去的原因,首先是他们对赵玉林迎娶月儿的这件事一直就心存芥蒂。他们一直认为赵玉林娶二房的举止,是对他们傅家和他们傅家小姐的不恭。其次是让他们和月儿的爹娘坐在一起吃酒庆贺,那实在是有失身份和体面。尤其是那傅昌祺,认为自己费了一通劲没有娶到的月儿,如今却成了自己妹夫的二房,这怎么说也让他的脸面无光过不去。如果不是赵玉林把傅嫣红列位为他的正房太太,那赵玉林又救了他们家少爷的一条命,这傅家一家人怕是早要口出微词了。
傅嫣红见自己的爹娘和哥哥都不想去心里有些着急。她质问道:“你们为啥不想去?你们就是去了,那月儿的爹娘就和你们平起平坐了?你们要是不去,那才是给月儿她娘家腾出了位置露了脸?你们这哪是不给赵玉林的面子,你们这分明就是让我难堪?你们知道吗?当初那杨月儿为了让赵玉林娶她,她都给我跪下了。”听到这话,傅嫣红的爹娘不由得互相瞅了瞅,随后傅山说道:“既然嫣红让去,那我们就去吧。”傅昌祺道:“你们谁愿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傅嫣红道:“哥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去,你不就是因为那杨月儿吗?杨月儿没嫁给你反倒嫁给了你妹夫,你觉得很没面子是吗?这有什么呀?你要是想挽回面子,哪天就让咱爹娘再给你娶一房,娶的这二房从各个方面都要超过那杨月儿。”傅嫣红的嫂嫂一听可不愿意了,她指责傅嫣红道:“妹妹,你这是给你哥出的啥主意?你不愿意你家先生娶二房,却跑回家里怂恿你哥哥娶二房?你哥哥娶二房也行,他前脚娶进来,我后脚就带着兰婷离开傅家。”傅昌祺怒道:“我看你敢?”兰婷她娘毫不畏惧地说:“你看我敢不敢?”傅昌祺站起身生气道:“臭婆娘,你还反了不成?”兰婷她娘直视着她男人道:“怎么,你还想打我?”她指着自己的肚子说:“你打,你往这打,有能耐你把你们老傅家的根给打掉!”
“傅昌祺!——”傅山怒喝了一声说道:“你给我坐下来,你不知道你媳妇又怀上了孩子吗?”傅昌祺这才又坐了下来。傅嫣红见她嫂嫂生了气赶紧赔礼道:“嫂嫂你别生气,我刚才说的那都是玩笑话,其实我也不愿意让我哥哥再娶什么二房。我刚才那是急糊涂了,不对,是气糊涂了。”兰婷她娘道:“妹妹,你说你也是,你这轻易不回来一趟,回来一趟就给你哥哥出这主意。开业那天我去,人家妹夫对咱家有恩,咱到啥时候也不能忘了人家的好。”傅嫣红见她嫂嫂同意去了,便对她哥哥说道:“哥哥,你也去吧!你要是不去,以后那还有谁给你妹妹我撑腰?前两天那赵玉林都已经收月儿的弟弟做徒弟了。”
傅嫣红的话让她娘家一家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感到,如果因为月儿的事跟赵玉林怄气,那就有可能危及到傅嫣红今后在赵家的地位。赵玉林不是一个一般人物,跟他怄气既难为不了他什么,又可能失去以后赵玉林对他们傅家的帮助。想到这儿,傅山决定道:“这次咱们全家都去,把兰婷也给我带上。”傅嫣红见她爹同意去了这才高兴起来,不过她心里又恨恨地说道:好你个赵玉林,你不好意思来请我家里人,却让我费了这么一番口舌!这帐等我以后再慢慢地跟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