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越来越急,顺着木板缝隙挤进来,扑在脸上,扬起额前一团乱纷纷的发丝,她身体一阵阵颤抖,真的冷极了,刺骨的寒冷像刀子一样钻进她的皮肤。怀中婴儿一张娇嫩的小脸儿此时早已冻得绯红,不过因为是在妈妈怀里,所以并没觉得太难受,这会儿正睡得即安静又香甜。
远方,隐约传来一阵喊杀声,渐渐的,喊杀声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她知道那是神族人攻破了他们最后一道防线,正在一步步朝这里逼近,可是他们已经没处可去了,还能往哪里逃呢?
“砰”地一声巨响,门板被猛烈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随狂风雪花一起卷了进来,他拼命挥舞手臂,嘶声喊道:“快……快逃!敌人!敌人……”,喊到这里,突然身子一顿,嘴中“啊”的一声大叫,仰面摔倒,竟已气绝身亡。
怀里婴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吓醒了,睁开眼睛,淡红色的眼珠向两边转了转,嘴角一咧,便要哭出来,她急忙晃动双臂,嘴里温声哄道:“不哭,乖,别哭啊!长大了要像爹爹一样啊!”说着时,自己却忍不住流出泪来,一滴滴掉在手背上。
生死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是这个孩子怎么办?她怎么舍得让他不幸福呢?凛冽的寒风不断从门外卷进来,雪地沙沙,响起神族人坚硬的脚步声,她慢慢站起身,迈过地上的尸体,来到屋外。
手中握着冰冷的长剑,一如雪地的颜色,望着对面这些与她来自同一种族的士兵,她心中却是那么孤独。
魔族人大约还剩下百十来人,而且身上都有伤痕,此时正慢慢往她身边聚拢。神族士兵终于止住脚步,平端着武器,遥指这些走投无路的人们。
一个魔族长老靠近姹,在她耳边低声道:“王后,我们挡住敌人,您快逃吧。”她淡淡道:“不,已经没地方可去了,咱们都不要逃了,既然他们非叫咱们死,咱们也只好豁出性命和他们拼了!”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十分坚毅的神情。
“可是……唉!”那魔族长老还要再劝,但望到她脸上神情,忍不住一声长叹,便不再言语。
神族士兵突然分向两旁,从中闪出一条道路,道中一头麒麟兽踏风而来,麒麟兽上端坐一人,玉冠金袍,白面长髯,姹远远望见那人,不禁心头狂跳,那人正是她的爹爹庚。
庚面沉似水,其实心里却百转千回,焦虑不已,他从神界一直追到这里,就是为了营救女儿,可是直到现在,他却仍找不到她。女儿到底在哪里呢?难道已经被这些人害死了?他朝人丛中望去,突然浑身一颤,女儿憔悴的面容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她吩咐大家让开,向父亲走过去,没有人拦阻她,在魔族人看来,她这时回归神族并不意味着背叛,而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其实在大多魔族人的心目中,直至今日也没把她当作自己人,包括她怀里的那个婴儿。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们虽然可以接受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认同,他们觉得所有事情都只不过是他们大皇帝的一次心血来潮,一件意外,而这个神族女子能跟他们艰苦跋涉到这里,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距离父亲还有十米远的地方,她便站住了,站在两方仇敌的中央。
白雪皑皑,剑光如水,除了风舞雪飘,四周围人声寂寂,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不知道这个美貌女子想要怎样?
庚忍不住伸出手臂,朝女儿召唤道:“姹,快过来!到爹爹这里来!”
一方是父亲的种族,一方是丈夫的部众,她该如何选择呢?她屈膝向父亲拜道:“父亲大人,我们已经没地方可去了,您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呢?求您留给我们留条生路吧!”
庚听的满头雾水,根本不懂女儿心意,只是不住招手道:“姹,你先过来,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手中剑光一闪,剑尖指在自己咽喉上:“父亲大人,如果您不退兵,我只有一死而已!”庚大惊,急道:“姹,你干什么?先把剑放下了,到底怎么回事?是这些人逼迫你的吗?”她手臂一抖,脖子上立即流出血来:“不,没有人逼迫我,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庚心中疼痛,慌忙道:“好,好,我什么都能答应你,你先把剑放下了。”心中却想:“女儿定是被这些魔族人控制了,总须想个妥善之策才好。”
魔族人那边也很惊讶,没想到这神族女子竟能为他们不顾性命,猛听一个魔族人大声呼道:“王后殿下,您要回归只管自便,我们却不需要一个神族人为我们讲情,神族人要杀光我们,只管让他们来杀,我们魔族人是杀不绝的!”
姹没有回头,只是眼睛仍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父亲。
庚略微沉吟,而后朗声道:“魔族人听着,今日既是我女儿给你们求情,我便暂且放过你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必需带我女儿离开,你们不得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