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公对张楚的态度显然很满意,笑眯眯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不由又对张楚嘱咐道:“后生,你和赵家作对,可千万要小心些,那徐家老二就是前车之鉴呐。”
张楚闻言诧异道:“徐家二哥怎么了?”
“我有个亲族在洛阳南市当差,曾在醉酒后提起,那徐家老二偷盗之事,”许公一脸痛心疾首,“是那赵豹向南市令送了钱,专程指使人诬赖。”
虽然张楚早就如此怀疑过,但此刻从许公口中听到确切消息,还是心中一沉,不过面色如旧,“多谢许公提点,我自会多加小心。”
徐公老眼一眯,见张楚神色如常,又不着痕迹再添一把柴火:“哎,说起徐家,其实那徐家老大生死不明,源头还是要怪他赵家。”
“这又是何意?”张楚不解道。
“赵举那老小子,早就有心并了徐家田地,只是一向忌惮那徐家老大在乡里颇有威名,恰巧朝廷征发徭役,他便顺手把摊到了徐大身上。”
返回营地的路上,张楚有些心事重重。
摊派徐家大哥服徭役,算是赵举分内之事倒还罢了,但诬陷徐家二哥入狱实在可恨。
以当年那份帛书上留下的猫腻推测,想来未必是赵家让人害死徐家二哥,但徐家二哥当真是因赵家而死。
一股报仇的欲念莫名其妙升起,久久挥之不去,这种状况让张楚也为之一愣,旋即明白大概是记忆融合的缘故。
虽然张楚能将两份记忆分的很清楚,可一旦脑海中有了另一个人的完整记忆,很多往事其实都感同身受,不知不觉便会被影响。
便如此刻,幼时徐家大哥因维护自己而和其他人打架的记忆涌来,张楚便能感觉心头那股暖又酸的滋味。
见造纸作坊已然在望,张楚晃了晃脑袋,将纷乱思绪排离,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就算要报仇,也得有足够实力才行,把纸造出来才是当务之急。
……
树皮放在河水中浸泡着的这段时间,河边荒滩的造纸作坊已经发生了一番大变。
不仅用木头搭建起一个占地极广的茅草顶棚,煮料池、石舂、打浆槽、抄纸池等后续造纸必不可少的简易设备,也都已在棚子底下修建完毕。
这真要感谢赵府这些十项全能选手,木工、泥瓦工、石工等等工种全部信手拈来。
要论动手能力,这些古代人可真让张楚汗颜无比,不知比他高出多少个档次。
比如说煮料池,张楚对这东西不陌生,对于配料和沤煮等等工艺细节更是熟悉的很,可要说让他建造一个煮料池,那就两眼一抹黑了。
前世他们家中已经改用高压炉,那座传统式样的煮料池,只在极少时候使用,年纪恐怕比他亲爹年纪都久远,他哪知道具体怎么建造。
但宋季、郭仲等人很快就根据张楚描述,买来砖石后,搭建出几座底部可以加热的浆池,虽然和张家以前的煮浆池不尽相同,但功用是一样的。
天棚隔壁还搭建了几间面积不大,但四面密不透风的茅屋,其中两间房内,除了两座用石灰涂抹极其平整的墙壁之外别无他物。
那是中间可以烧火加热的火墙,纸张最终就要贴在火墙上烤干,完成最后一道主要工序。
有了这些设备,造纸作坊已堪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估摸着树皮在河水中浸泡的差不多,张楚指挥大家将树皮捞出,开始进行下一道主要工序——浸灰沤煮。
在张楚指挥下,众人将草木灰和石灰水混合,调好浓度后,宋季、郭仲等人先将树皮放进石灰水池中搅拌,然后再将沾上石灰水的树皮层层堆放进煮浆池,堆满之后在圆形煮浆池顶上盖上木盖。
最后则在池底加柴火烧煮,这一煮就要连续煮上七八天。
煮完一遍要重新在河里漂洗干净,之后再度放进煮浆池沤煮,如此至少两遍,直到石灰水将树叶中的有机物腐蚀殆尽,再经过漂洗之后,树皮就会成为洁白的纤维状,那时才能开始下一个主要环节。
这个浸灰沤煮可以说是整个造纸过程最费时的环节,期间,张楚安排众人轮流日夜砍柴烧火,其余人则重新投入到剥皮晒皮的活动中,准备之后源源不断造纸的材料。
而他在这期间则开始为下个环节,也是最重要的环节“抄纸”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