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薄。
她或许身上流了帝王血,能高枕无忧,可怜的是她的母亲一生挣扎,打起满腔精神年年月月与胭脂红翠间明争暗斗,方才能从三千佳丽手中争分得一杯半片的荣宠,却求不得一次完全的解脱。
“何苦。”
万般算计,勾心斗角,给自己都没有残下一点随心,自在,只为了拱上自己一朝为九五之尊,甚至于他还不甚懵事就开始抛弃,翻为修罗。如今,太子瑞已暴病而亡。回头前尘往事,双手沾了血腥气令人作呕,再问母妃是否值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刺人。
高耸云鬓,满头珠翠,广袖曳地的宫装上的刺绣纹案再华丽精致,都遮不住婉妃一脸的疲惫。她终于能在一人面前小懈一下,因为那是她还剩下,一直被略去许久的女儿。
“我不会输。”
语罢,婉妃指节用劲一扣,景泰蓝的九光宝戒上凹凸的盘铜丝在小叶紫檀的妆几上,烙下一个浅印子,总不及抛了银珠溜光的长长甲片攥出的血痕来得深刻。
四公主看了看,悄然隐入了来时的窗纹雕花阴影里,水裙拖曳离去,只平白逸了声叹息。
她的水裙拂动地像午后微风过处,水晶帘动。
踱进御花园,夏日迟迟,卉木已萋萋。远处听得浪笑放肆,她看得银甲罩身的禁军侍卫们守那片风景最雅致的小沧海和移景楼,猜度着不知道又是哪位娘娘圣眷正隆。
太子瑞哥哥才病毙了不到一月,为人父的好像早已寻欢作乐地将抛下。
不知不觉间走入假山,她心中不知是悲伤还是习惯:帝王家,多的是这样。听说东华宫贞妃娘娘又有了喜,不知道能不能生得下来。而她呢?
若有日如此地去了,她的父皇还是母妃,哪一个会为她仅仅哪怕是怅然上一番?
想至这,一股子沧然的笑意止不住地蒸起来。那笑寒得呛人,冷得她金枝乱颤,渐失了力气,抱住胳膊,弯腰蜷缩。
这宫里,里里外外都冷得呛人。
“公主殿下怎么在这儿?”声音从假山另一端传来。
她抬头,那好看的面庞,依旧灿若隐墨的眼神似曾相识。待反应过来,相隔的牡丹丛那边正有脚步走近。
鬼使神差地她一把拉过他猫身闪进假山里。
“若臣妾此次能诞下龙子,皇上可要拿什么来赏臣妾?”贞妃软笑娇滴,听者骨头皆一阵酥麻。
他偷眼看着她唇紧紧抿着,秀气的鼻子微微蹙着,原本抓紧他衣襟的手不自觉地紧攥。
“爱妃想要什么?总归也要先让朕满了心意……”老态龙钟的声音止不住地轻浮。
衣衫摩擦,接着便是一阵口舌绞缠的湿濡声将半截子的话堵上。
小小假山洞里的她禁不住听得面红耳赤起来。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他故意俯下身子低声问,将气轻吹了她的耳廓。
她的脸噌地烧了起来。偏偏外头的又让人动静不得。终于捱得人远了,她忙不迭地跌步出了假山,脸上的红霞还未散去就急急地要走。
他笑了,一把扯过:“别老蹙着眉头,多笑笑。”说着递来一只草蚱蜢。她惊讶接过,那草叶青翠欲滴,宛若得了生气的碧水。
他解释:“轮班要待上七,八个时辰,闲时折的。”
她菱唇一弯,笑了起,问:“你说是这样?”
这一笑眉眼生动,秀气灵动,说不出的娇俏可人。
他一时看得竟发傻,愣愣答着:“就是这样。”
“本宫又不是卖笑的!”她忽得收笑,变了脸色,刚停下的步子移得轻快,一转眼便见不得踪影,徒留下他一人原地莫名。
没人知道,离了老远,大魏朝魏简文帝的四公主殿下还托了腮帮,眨着水眸将那个小蚱蜢捧了来细细看。
不当心写长了的番外..下篇"人阙"29日更..恩~感谢大家..最近专业课考试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