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很难。可你也要考虑一下你妻子的感受啊。她接受得了你突然多出个儿子吗？”
“我不知道。”狄擎野突然又像没了力气一样，双手放在木桌上烦躁地低头抓着自己的头发。
“擎野。你要想清楚你现在要怎么办？”
“我想看孩子…”
狄擎野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抬起头。发红的眼睛却死气沉沉地看着费格勒。就像火燃完后的灰烬。
“擎野…”费格勒为难地看着他。
“你没有权利阻止我。”
“可是…”
“他还不知道我，是吗？”
“对。他还不知道。所以别跟他说。擎野。拜托了。就维持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费格勒心下一狠就欺瞒了他。其实擎野和小毅都知道了，但他们以为彼此不知道。或许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度过这关。
“我只想看看他…”他呢喃着这句话。
“这样吧。我明天带他来看你。我会瞒着郁忆和我爸的。我希望你别跟孩子说什么。拜托。他还小…”
“好。我不说。”
他僵硬的背脊靠在木椅的软垫上。微微仰着头。像得到救赎的罪人在通明的灯笼下急促呼吸。他瘦削的身体被灯火笼罩，也像被其蚕食了筋骨血肉，从此…一蹶不振…
、061
费格勒回到家中，摇醒了正在熟睡的蒙络毅。蒙络毅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带着倦意奶声奶气地问他：“干什么啊，大哥？”
费格勒倒吸了一口气。只说：“明天我带你去见你爸。”
蒙络毅的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说：“老爸不是在家吗？”
“你亲爸。”费格勒是皱着眉头说的。
“什么？”蒙络毅一下子就惊醒了。瞪大眼睛看着费格勒。
费格勒心里有些烦躁。对这段孽缘颇有些厌恶之感。因为当初的事，一开始错的是他。他会隐约觉得是他把事情弄成这样。让狄费两家家不像家。
“虽然你妈很反对你和擎野见面，但我觉得你还是见一次比较好。他还不知道你是他儿子。我只说带个孩子去陪他玩。小毅。你愿意去看一看他吗？”
“为什么会觉得我应该见他…”明明大哥和父母都反对他和亲生老爸想见的啊。
费格勒真想叹气。打小狄擎野在他们这几个朋友里智商最高，情商较低，想不到儿子居然智商情商都不错。对付这种小孩真累人。还是郁忆和老爸生的女儿——洛岚比较可爱些。
“你总有一天会见到他的。与其突如其来倒不如我先带你去适应一下。刚好明天爸和郁忆都要上班，洛岚要和我老婆去玩，你一个人也没事干，我就带你去看看他。对了。你可不能跟爸他们说你去见过你亲爸啊。”费格勒紧张兮兮地交代着。
“这个行啦。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费格勒都要翻白眼了。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你亲爸。管那么多干嘛？
但是毕竟这小子也是为了知己知彼才不出错。
“他很聪明。但在感情方面是个傻缺。他长的很好。性情相较于前些年内敛很多。没以前那么爱玩爱闹。现在跟个沧桑的老头似的。他很喜欢孩子。可能见到你会特别亲热。”
“他有新老婆是吗？”蒙络毅对狄擎野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既渴望和他见面了解他的一切，又怕这个父亲没他想的那么好对自己全然陌生。既希望有份完整纯粹的父爱又怕自己在父亲的生命中不足为外人道。
“嗯。”费格勒尴尬地要死。完全不晓得这孩子怎么会想这么多。
“他有孩子吗？”蒙络毅又紧张地问了句，然后又补充：“除了我之外。”
“算有吧。他老婆和她前夫有个儿子。你亲爸把那孩子接到家里去了。疼地跟亲生儿子一样。”费格勒有点打击蒙络毅的意思。虽然对孩子不好但是他只是想避免过多的纠纷。
“他以后还会生弟弟妹妹吗？”他有些怨艾地问费格勒。
“会的。他老婆那么年轻。你亲爸也正值壮年。没准会生很多个呢。”费格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小弟。在心里咆哮：他到底问完了没有啊？
“哦。”
蒙络毅不说话了。
“你早点睡吧。明天一早等家里人出去了我就带你去见他。晚安。”
“晚安。”
蒙络毅躺下身子。眼睛却闭不上。
费格勒假装看不到。关掉灯。关了门。就回自己房了…
*
狄擎野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卓澜还没有睡觉。她整个身子蜷缩在窗边的沙发上。一脸的苍白疲倦。眼眶红着。脸颊有泪痕。她似乎哭过。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狄擎野本身就累极了。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走过去。坐在床上。缓和着语调问她：“怎么啦？孩子又给你气受了？”
卓澜抬起头来。眼神空明。突然又冷冷一笑。像浑身长刺的刺猬。她浑身冰冷。瞧得他也不由得遍体生寒。
“没错。是孩子。不过不是叶怀幸。是你狄擎野的孩子…”
狄擎野不敢置信地瞪着卓澜。错愕。惊怖。心虚。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却像是被人强行用针扎了神经。先是发麻。再是剧痛。他一下子膝盖发软，单膝在卓澜面前跪下。他着急地抓着她同样冷冰冰的手。嘴唇发白并且颤抖，调不成调地说：“你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知道后就去问格勒，我也懵了。我没有骗过你。卓澜…对不起。我知道这很离谱…但是…你别怪孩子。你要怪就怪我吧。对不起…卓澜…我…”
“这么说…”卓澜用一种近乎惨烈的声音问他：“你是同意你父亲的提议咯。”
“什么提议？”难道他父亲也知道蒙郁忆给他生了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