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慕颜在榻上坐下，给他端来茶水和糕点，“过来吃你最爱的梅花糕，上个月你过生辰，我亲手给你做了长寿面。可惜你不在，没有机会吃，今天就请你吃糕点，全当补偿你，为你庆生。”
慕颜深情的望着我，“来日方长，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尝你的手艺，你真的亲手为我做长寿面呀，我想一定很难……”我瞪了他一眼，他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我已经纡尊降贵为你下厨房了，你就知足一点好不好，”我有点生气。
“知足，我本来就很知足。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想要，包括大好江山，”慕颜意味深长的说着，目光一直伸向远方。
我端着茶盏轻轻地吹走热气，然后递给他，“你刚才说伊顿单于夺走了很多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他接过茶盏，垂下头，盯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脸色由晴转阴。
我见此情景，没有说话，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拍拍他的肩膀，“很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件事。”
他沉默良久，缓缓地说道，“有些事情即使我不和你说，你以后也会知道的，但是我还是希望能亲口告诉你。”
尘封多年的记忆之门打开了——“按照匈奴的惯例，一般会将单于和阏氏的嫡子即太子册封为左贤王。我不是太子，但是伊顿单于还是封我为左贤王，其原因就是他有愧于我，他亏欠我的要补偿给我。虽然我是先单于伊漠汉的四子，但是我是他最喜欢、最器重的儿子，我的母亲是伊漠汉单于最宠爱的阿雅娜大妃，她在匈奴王庭的地位仅次于阏氏。我八岁那年，先单于将象征单于的“王者之剑”传给我，对我说将在我十五岁时正式将单于之位传给我，可是我永远也没有等到那一天。我十岁时，最爱我的父亲身染重病去世，伊顿篡改父亲的遗诏，拿我作为筹码要挟我的母亲阿雅娜大妃，要她陪我父亲殉葬……”
“殉葬？”我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慕颜。
“是的，殉葬。伊顿说，我母亲受到先单于的宠爱多年，沐浴天恩，享尽荣华富贵，现在先单于不在了，我母亲应该追随而去，相伴先单于于九泉之下。伊顿是先单于的长子，但是她母亲地位卑微，而且很早就过世了。他让我母亲殉葬是怕我的母族势力太大，对他篡改父亲遗愿继承大单于之位，造成威胁。我母亲出身匈奴贵族世家，我的外祖父是二十四君长之一。”
“那然后呢？”
“在父亲的葬礼上，我母亲自缢身亡。在母亲死前，让伊顿跪在父亲灵前发毒誓，不能起杀我之心、逐我之意，要好好善待我。母亲死后，伊顿继承了大单于之位，他对我很好。母亲不在了，伊顿专门派人照顾我的生活，给我请最好的师傅教我文史礼义、琴棋书画、武功骑射，并且在我十二岁时册封我为匈奴的左贤王。在外人看来，伊顿爱护幼弟无微不至。可是谁又能知道，从小失去母亲的我有多么无助、多么孤独。我一次又一次的质问上苍，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这样对待我的母亲。母亲刚走的那一年，我每天晚上都会跑去母亲的故居，看着她的画像默默的流泪，一年时间里将我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后来我发誓今生不会再为任何事而流泪。伊顿对我好，因为他亏欠我太多才想方设法的补偿我；他对我的好，全部都是由我母亲的性命，我的单于之位换来的啊……”说道这里，慕颜再也说不下去了。
“是我多嘴，是我不好，提到你的伤心事了，”我陷入了深深地自责。
“这不关你的事，是伊顿欠我的太多，夺走了太多属于我的东西，现在他又想夺走你……”
“慕颜”，我打断他的话语，“我为什么没有早些认识你呢，要是早点认识你，有我的陪伴，你就不会那么无助和孤独。”
慕颜捧着我的脸，深情凝望着我，“秋水，现在我感谢上苍，感谢上苍待我不薄。你是上苍赐给我的礼物，是我这辈子的唯一最爱的珍宝，我会爱你，珍惜你，照顾你生生世世。”
……
我又见到了慕颜，我朝思暮想的慕颜。也许这次的重逢，只是我命运的开端，是我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