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由皇帝陛下赐名偲,皇后娘娘亲自教养,虽然小殿下先天孱弱,但是现在已经养得白白胖胖,壮实了很多,已经会走会跑了。”
听到这里,我早已冰凉的心似乎有些回暖,有些欣慰,“寒——偲——”我缓缓的吐出二字,我那可怜的小侄儿,出生数日就与母亲生死离别,是多么可悲啊,也许他还不曾真正的看见过母亲一眼……
“公主,王妃有一封家书托微臣带给您”,林广远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
这是我第一次接到母亲的家书,接过信函的手不由自主的不停颤抖,家书一字抵万金。
我颤巍巍的展开信纸,母亲娟秀的字迹跳入眼帘……薄薄的信纸微微泛黄,有些字迹淡淡的晕开,我知道,那是母亲的眼泪……
低头盯着信上最后几字发呆,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轻声低泣——无论你身处何方,母亲的心始终与你在一起……
也许母亲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在这里帮她延续着对那个曾经深爱着她的男人的爱……
我泪眼迷蒙,悄声问道,“我父亲还好么?”
“王爷每天都忙于国事,日理万机,皇帝陛下年纪大了,处理国事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再则太子殿下的事情让陛下操碎了心,现在朝中大小事物都由王爷做主。”
虽然相隔千山万水,但我似乎可以看到父亲操劳疲惫的眼神以及满头的银霜……
林广远献上所带的礼盒,“这是皇后娘娘托微臣给您带的礼物。”
我打开礼盒里面装着几只玛瑙玉盒,我掀开其中的一只,里面盛着满满的茶叶,嫩绿隐翠、清香袭人。
“碧螺春”,姨母还挂念着远在异乡的我,还记得我最爱洞庭山的碧螺春……
一时觉得万分难过,不想让人见到我伤心的样子,轻轻地说道,“林大人,您先回驿馆休息,多住几日再走”,遂嘱咐内侍好生招待。
我伫立在窗前,窗外细雨绵绵,是谁在敲打我的窗,是谁在敲打我的心房。往事幕幕浮上心头,难忘故园春色,难忘琴箫和鸣,难忘母亲临行密密缝,难忘……故国的一切都在我记忆深处闪烁……
望断天涯路,鸿雁何时归……
见使臣离去,伊顿推门进来,看我伫立在窗前低眸垂泪,柔声道,“你又哭了。”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落泪,转过脸去,慌忙的拭去泪痕,抬眸一笑,“你怎么进来了,我没哭,很好,没事的。”
他捧起我的面庞,直直的盯着我,目光中透着难以捉摸的神色,是温柔缠绵,还是怜惜不舍,“眼睛都哭肿成桃子了,还说没哭,难道是使臣带来了坏消息,你的家人不好么?”
我一惊,怕他知道朝中的变故之后,会采取什么军事上的行动,或是挑起战争,或者……
深思片刻后镇静自若的说道,“不,他们一切安好。”
他上前揽住我的肩头,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在我耳边喃喃低语,“那就好,平安就好,他们是你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
从来就没有料想过,这番温情绵绵的话语会从那个天神一般高高在上的伊顿大单于口中说出,他曾经是那样的冷血残忍、严酷霸道,也许他一直在变,因为我已经改变了许多,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他揽着我,沉默了很久很久,轻声细语在我耳畔说道,“我答应你,在我有生之年,匈奴和天朝会相处和睦,就像亲兄弟一般。我发誓,不会再侵天朝一草一木,不会再占天朝一城一郭,不会再杀天朝的一兵一卒……”
忽然,一股暖流缓缓的从心上流过,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最想要的、最想得到的,没有想到居然到来的这么快,有些难以置信……天朝的百姓们再不用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妻离子别,再也不用经受战火的洗礼了……这短短数十个字就是我生命存在的动力,我的力量源泉,为了这句话就算舍去我的生命也值得,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抬头含泪凝望着他,“伊顿,此话当真?”
他目光灼灼,不容半分置疑,“与你相比土地、城郭、金银财宝……已经不算什么,我伊顿能够拥有你,能够永远和你在一起,今生别无他求……”
使臣在驿馆住了三日,启程回长安的前一晚,伊顿在宫中设宴款待了使臣林广远等一行人,为他们践行。
第二日清晨,我亲自送他们出神武门,林广远屈身拜别,“公主,请您多多保重。”
我长叹一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会再见。请林大人代为转告陛下、娘娘、父母亲,我在这儿过得很好,大单于很宠我、很爱我、对我很好,让他们放心。我在异乡会为他们祈福——祝福天朝盛世太平与天齐,长辈们健康长寿永平安……”说完将一封密函交到林广远手中,悄声说道,“请帮我转交给父亲。”
又有谁能知晓,那密函上只写了区区六个字:秋水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