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泰,伊顿大单于的二儿子,其母已故的呼兰大妃是伊顿曾经最宠爱的女子,在王宫中的地位仅次于兰陵大阏氏。与伊顿的其他儿子不同,霍泰体弱多病,总是一副文文弱弱的书生样子,虽然只见过几面,但是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霍泰十五岁时被封为龙佑将军,此后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封邑,只有伊顿传召时才会回到王庭,朝中的君长们都知道伊顿只封了霍泰一个空空的将军头衔是别有用意的……
霍泰的围场位于龙城西北,方圆五百余里,深远壮阔,无际旷野,远山雄浑,林海绿波是匈奴五大围场中最好的一处,甚至比匈奴的皇家围场范围还大。
朝霞焕发出灿烂的光辉,将天地万物洒上璀璨金光。
忽闻低沉肃远的号角响起,接着是马嘶蹄响,那是狩猎开始的讯号。
霍泰体弱不宜骑马奔波劳累,一贯是不参加狩猎活动的,他陪着伊顿站在毡房前,目视王子们上马。难得伊顿这次破例,没有与众王子同行。
阿依达与众王子们以及王子的随从,各自驾驭自己的坐骑,跃跃欲试……
我姗姗而来,立在伊顿身侧,众人见到我,纷纷躬身行礼,我含笑欠身,“祝各位王子马到功成,旗开得胜”,说完目不转睛的盯着阿依达,颔首点头以示鼓励。
伊顿扬声宣布,“狩猎开始——”
话音未落,一个苍茫微颤的声音响起,“稍等——”
众人驻马侧目,只见慕禛牵着马,足步踉跄而来,我心中一惊,他为何会在此?几个月不见,慕禛显得越发单薄消瘦了,面容憔悴如久病初愈般。
未等我开口,伊顿不悦的发问,“左贤王不是应在府中闭门思过么,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还没等慕禛开口,霍泰屈膝跪下,“回禀父单于,儿臣斗胆请来慕禛王叔,还请父单于恕罪。”
见此情景,耳边却传来左右嗡嗡嘤嘤的议论之声,伊顿环顾众人,周遭顿时寂静无声,伊顿板着脸冷冷说道,“既然霍泰有这份孝心,就不该辜负”,接着示意内侍搀起霍泰。
慕禛淡淡一笑,一言不发,欲翻身上马,可是不知怎么的,试了几次都没有跨上马鞍……我有些着急,示意内侍上前帮他。内侍躬身,让慕禛踏在肩上,然后再上马,可是慕禛竟手脚无力的跌落马下,引得众人一片哗然。
慕禛从地上缓缓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无奈的摇摇头,“昨晚喝得太多,头晕目眩的,本王不行了,还是你们先去吧”,说完由内侍搀扶着无精打采的退到一边。
伊顿瞟了他一眼,冷哼道,“还真是丢脸,连本单于都羞愧难当,堂堂左贤王竟然醉得连马都上不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心惊,抬眸紧盯着慕禛,无意之间,与他目光相触,顿觉揪心……堂堂意气风发、风度翩翩、擅长骑射的左贤王呼颜慕禛竟然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狩猎开始——”伊顿发出号令,众人策马扬鞭,催马跃出……
太阳落山之前,王子们陆陆续续的回到营地,阿依达的收获颇丰,一共猎到了三只鹿、八只兔子。伊顿见了很欣喜,称赞他道,“小小年纪就身手不凡。”
阿依达害羞的低头,“儿臣今后定当再接再厉,勤习骑射。”
过了一会内侍传话,晚宴准备好了。
伊顿携我并肩徐步进入大帐,在主位就坐,慕禛与霍泰居左下手处,王子们按长幼顺序在右下方一字排开就坐。
伊顿举杯,望着众王子,“今日本单于看到我呼颜一族子弟的飒爽英姿,特别是九王子阿依达的骑射技艺非同一般,本单于甚是欣慰”,说完一饮而尽。
众王子也频频的举杯恭敬伊顿,宴会的氛围融洽祥和,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唯有一人例外……满堂和睦欢乐之下,慕禛愈发显得容色憔悴,形只影单,孤独的一人自斟自饮,机械的举杯不停,喝着闷酒。
慕禛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失态?
我满心都在牵挂着他,心不在焉的直至宴会结束,幸好伊顿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夜深了,我难以入睡,放心不下……迫切的想要见到慕禛,想问清楚缘由……
我独自一人摸索到他的帐前,迟迟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只听见帐内传出霍泰无奈的叹息声,“王叔,您这种喝法,存心求死不成,照您这样喝下去,不死也就剩半条命。”
“都是你,你知她要来,为何还要叫上我?看到她在他的身边,你知道我的心有多伤多痛么……”
“嘘——小声点,您还怕别人听不见么?”
“听见,听见又有何妨?我就是要让别人听见,最好是让全匈奴的人听见……”说完扬声大笑,接着帐内传出杯盘摔碎,桌椅倾倒的声音……
我掀开门帘进去,帐内一片狼藉,我定定看着他们俩,霍泰看着我愣住了,尴尬的笑道,“慕禛王叔又喝多了,惊扰了母妃,真是……”
我来到慕禛面前,他竟熟视无睹,擎着酒壶仰头痛饮,我劈手夺过酒壶,冷冷的说道,“慕禛,够了。”
他扬手将酒壶抢了过去,仰脖猛灌,酒撒了他一脸一身,他抬手用袖口拭脸,抬眸冷视,“你是何人,敢来管我。”
霍泰上前猛推他,“王叔,您昏头了,她是宁安阏氏。”
慕禛惨淡的笑,“宁安大阏氏——伊顿大单于的妻子,哈哈哈,好啊,实在是好……”
他的笑声是那么的苍凉,带着悲痛酸楚……如尖刀般在我心上划过,我的心底有殷红的鲜血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