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微动,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的‘阳关三叠’为谁而抚?”
我一言不发,全神贯注的拨动着琴弦,他上前伸手环在我的颈间,垂眸一惊,出手摁住跳动的琴弦,琴声噶然而止,“你在做什么?”
我不语,拂开他的手,准备继续弹拨。
他用力扳过我的身子,俯身迫近,“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我朱唇微启,轻轻道,“思在春暮里,好景不常有,愁在秋日里,落花逐水流。”
伊顿死死攥住我的双手,蹙紧眉头怒吼道,“你的手在流血,怎么没有让医官包扎,难道不痛么?”
我抬眸直视,“痛,当然痛,痛彻心扉……可是心亦死了,已经没有感觉了。”
他伸手扳开我的掌心,掌心已经血肉模糊,指尖上满是深深的血痕,他从怀中掏出雪白的丝帕,小心翼翼的拭着殷红,顿时丝帕浸透了鲜血,“你还在抚琴,不怕你的手废掉么?青儿——快去宣医官。”
我冷若冰霜道,“不用了,不劳伊顿大单于费心了,生死有命。”
“你有心虐待自己,还是存心与我作对……”,他松开我的双手,抬手轻抚我的面庞,我侧过脸去,他冷冷的笑,“别忘了,你的誓言,他的性命,他们的命运”
我一怔,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今生都要受制于那句誓言,我自己亲口说出的誓言……
医官来了,细细为我诊断:所幸我的双手没有伤到经腱,无大碍,只是在恢复阶段不能用力、不能见水。
医官拿来药膏为我上药,伊顿见了,接过药盒,微微抬袖,“你们都退下”。
四下静悄悄的,我拥着锦被蜷缩在床角的阴暗处,呆呆的看着自己被白色纱布裹着的双手,隐隐约约有一些疼痛,十指连心。
伊顿坐在床边,低声细语,“来,上药了”。
我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化成一尊僵硬的石雕。
伊顿的目光微变,陡然探身擒住我的手腕,将我拖到床边,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我在与你说话,你听见了么,不要以为你对我不理不睬的,我就会放过你。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听话,省得多受些皮肉之苦,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扭过头不敢去看他……我有些胆怯,在那双冷意凛冽的眼睛中,我看到了暴戾与杀气……
我故作镇静,冷冷的笑,“你的忍耐?我已料到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将我送回冷宫,孤独的度此余生。”
他一怔,随即扬声大笑,爽朗笑声回响在寂静无声的夜里。
他凝视着我,眸中的杀气化作一丝温柔,“我一直都在后悔,后悔曾经将你送到冷宫那样暗无天日、孤独寂静的地方,让你的心变凉、变冷……从今往后,我再不会那样对你,我会给你温暖,我会给你爱……”
他的话让我的心慢慢变软,我该怎么办?
或许我应该拼死抗争到底……或许我应该顺从他……或许……
脑海中显现出成百上千个“或许”,我只需要从中选出一个,就可以决定今后我的命运,决定他们的命运……
我举起双手伸到他跟前,侧过脸庞,不再抵抗,我妥协了……
女人始终是女人,会为那寥寥几字而动心动情,我都为自己而感到悲哀……
他轻轻的解开包裹着双手的纱布,掌中布满深浅不一的数道血痕,让人触目惊心,“你呀,纤纤十指竟然让你弄成这样”,他长叹一声,惋惜的摇摇头。
我不去理会,不去看他一眼。
他打开药盒,用玉簪子挑了些药膏细细的涂在我的伤口上,药膏渗入伤口,火烧火燎般疼痛难忍,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见了,不禁眉头紧锁,“很痛么?”
我没有吭声,他不由分说的捧起我的双手轻轻的吹着,气息缓缓拂过,凉飕飕的,缓解了少许疼痛。他温暖的手掌轻轻的摩挲着我的手背,我竭力让自己镇静,可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颤抖……
我闭上眼睛,两行热泪不由滑落……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些什么,我还能做些什么……
“你又哭了,还痛么”,他伸手抹去我的泪,将我拥在胸前,柔声细语,“我的小傻瓜,一切会好的……”
我抬眸静静的看着他,“我背叛了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为什么你还对我这么好?”
他沉思了许久,缓缓的开口说道,“你的确伤害了我,我一直都在等待,等待你会为我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