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福等人回来看见这副情景,都下了一跳,后来问了别人,才知道那个叫方梅的人,是石冠中的三姨太。他们的火又上来了,认为是石冠中有意让他的三姨太勾引袁国平,所以当天晚上就差点出事。有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祖宗,西河想太平,那是难上加难了。
六
松树岭战斗结束之后,西河暂时进入了一个平静时期,那些腰里有钱的兵爷们,兜子里装满票子的商人,地痞流氓,少爷们,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到夜晚,苍蝇似的,涌向了娱乐场所,使西河镇的夜晚灯火通明,零点之前,这里就是开心的海洋。虽然西河比不过十里洋场的上海滩,可是和冀州比,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新近扩大的街面上,又增加了几家妓院和赌房。只要没有战事,小野从不限制娱乐业的营业时间,所以这里的赌客,嫖客,有的是从百里之外来的,反正只要你有钱,想玩就玩,想住就住,样样方便。因此,尽管于得水增加了商家的保证金,还是没有人愿意离开,毕竟这里的生意比别处红火,钱自然好赚。每一次大扫荡结束,这些当官的,哪个兜里不是装得满满的,不上妓院里,赌场里,酒店里挥霍,夜里也睡不着啊!
这天晚上气候温热,是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镇里的居民也很少入睡,借着夜色凉爽,乘凉的乘凉,做活的做活。而各个酒店里,不时的有喝得醉醺醺的日伪军在吆喝,影剧院门前,穿着旗袍的少妇,敞着前胸的暗娼,在男人的搀扶下,或低眉细语,或左顾右盼。最热闹的,当然是窗帘遮蔽的赌场,在灼亮灯光的映衬下,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瞪得贼大,时而如醉如痴,大声呼喊,时而脸色沮丧,哀声叹气,人间的百态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天豪娱乐馆》是新开的一家赌场,规模宏大,装修豪华,档手是从澳门请来的高手,服务员清一色的燕尾西服十分扎眼,一下子就把西河镇这些土财主比下去了,所以那些有钱的大亨,手头阔绰的豪赌,纷纷来到天豪,使这里的生意十分火爆。自古以来争黑钱的,都有官家做靠山,所说的,兵匪一家,其实就是说黄、赌、毒这些黑道大亨。在后台支撑他们的,都是政府里的权势人物,没有他们做保护伞,谁也干不下去,天豪的后台是冀州的警备司令裕隆一男。
一号馆是天豪赌场里最大的场子,今天在这参赌的,清一色是西河地面的上层人物,此刻坐庄的是郑雄。郑雄一生有两大爱好,头一个是赌,第二个是酒,至于女人却没兴趣。十七岁当兵,硬是在枪林弹雨里混到今天,前胸后背受的伤,数也数不过来,要不是不识字,也早不是今天的摸样了。他和石冠中是把兄弟,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用他的话说,除了老婆不能共用,什么都可以。从松树岭回来,他也参与了倒袁的行动,可是袁国平根子硬,他们没有撼动,这让他很憋气,依他的性子,找几个弟兄,偷偷的把袁国平做了,但是石冠中不同意,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因为袁国平并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弄巧成拙,被小野知道,后果就严重了。既然石冠中这么说,他也只能照办,在大事上,他一向以石冠中马首是瞻。“花…..”档手洗牌了,这一局他还是没赢,这让他很气闷。勤务兵见他脸色不好,给他点燃一根烟,他就大口的吸了起来。
这时门口出现了喧哗声,像是服务员在和什么人说着什么,而对方十分蛮横,然后门就“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群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是马有福。
“哈,都在这?好啊!今天我坐庄。”马有福说着,目中无人的走了过去,抢占了中间的位置。
郑雄本来心气就不顺,正在烦闷的吸烟,一见进来的人是马有福,那气就不打一处来。又见他趾高气扬,要鸠占鹊巢,心里的火自然顶到了脑门,吸了半截的烟往地上一扔,狠狠的捻碾,大口的吐了口吐沫。“那个娘们裤裆没把牢,露出个杂种来,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参赌的这些人,都是西河的头面人物,早就知道石、袁两家积怨很深,是一个槽子上互相咬的两头叫驴,都想看看谁更强,明知道这两家同时出现不会有好事,却没有人去劝架。他们尤其想看看一向强横的马有福,面对毫不示弱的郑雄,谁更强。说心里话,就双方而然,他们更希望马有福倒霉。一个投降的土匪混进他们人群里,人模人样的和他们吃着同样的饭菜,就够让他们窝心的,对方却还人五人六的不可一世,骑在他们头上,这就更叫他们心堵。可笑的是马有福并不了解这一点,也不知道收敛,照样的我行我素,四面树敌,不找倒霉才怪
“你他妈的说谁?”马有福瞪圆了眼睛,探照灯般的目光射了出去,像是准备斗架的公鸡,眉毛胡子都立了起来。
“就说你这个杂种,你敢咬老子的俅?”郑雄轻蔑的撇撇嘴,根本没有把马有福放在眼里。十七岁就出来走江湖的他,血见的多了,哪里还会怕打仗?何况对方是个土匪。
马有福也是老江湖,也是混混出身,打架对他来讲就像吃饭,小事一桩。在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有的就是我想怎么样,而不管别人怎么样。别说郑雄还是石冠中的人,就是别的人,在大厅广众之下让他丢面子,他也会和他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袁国平的气正没地方出,如今这家伙找上门来,哪有放过之理?
领班的一看不好,这两只公鸡一个个毛发倒竖,大战一触即发,这要是打起来,赌场就变成战场了,慌忙的插了进来。“两位有话好说,不就是个场子吗?天豪别的没有,好的场子多得是。马队长,您老请,我给您找个地方,保您老满意。”
“放你妈的狗臭屁,凭什么要老子让给他?”马有福火了,眼睛瞪得像鸡蛋,脑门上都放亮光。
“马队长,话不是这么说,做什么事不都讲个先来后到,人在江湖,规矩总要讲的,您老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您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领班陪着小心说,但是说出的话却句句咬人,的确是个老江湖,换了别的人,挪个地方就是了,有台阶不下那不成了傻瓜。
可是马有福不干,一来他这人霸道惯了,不讲什么江湖规矩,二来对方是郑雄,是石冠中的部下,这个脸不能丢,所以他根本不给领班的面子。“你他妈的少放屁,谁定的破规矩?老子就在这里耍了,要不你让他走?”
“马队长,如果放在别的地方,你马队长这么说了,也许大家会让一步,但是在天豪不行。”耐性极好的领班也看出来,和马有福讲道理,那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干脆亮出底牌吧,所以态度强硬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马有福疑惑的问?
“马队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家老板没有后台,敢到西河找饭吃?如果你是成心找茬,也该换个地方。别说你,就是小野太君见了我家主人,也得给几分面子。”领班仍旧笑容满面,说出的话却是硬邦邦的,像石头。
“好啊!你拿大*吓唬我,我怕了行不行?”马有福凶狠的伸出手,老鹰似的,卡住了领班的脖子。“告诉爷爷,你家主人的靠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