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学章见詹大才令中叙的是景,便指着杯中酒吟道:“糟酒土埋含含糊糊,上得席来明明白白;清酒混浊甚是容易,浊酒澄清难上加难。”
詹大才与夏雨来都道:“这却应物。”金学章自饮了酒,与詹大才都望着夏雨来。
夏雨来笑道:“你二人一景一物,我便行个应事的。且听:觅恁不着含含糊糊,觅着了恁明明白白;要恁请客甚是容易,要我做东难上加难。”吟完便自顾饮酒。
詹大才与金学章具都大笑,金学章笑骂道:“谁不知你是个吝啬鬼,却还要拿来现世。”
夏雨来道:“大是我要现世,是学章你太不厚道了,分明是你二人拿我做赌,你赢了请人自然是应该的,却还要来敲我一笔。”
金学章道:“罢了,既是被你猜中,这桌酒菜便是我请客了。”
夏雨来说得没错,詹大才确与金学章两人打赌,便赌夏雨来能不能找到这桥亭上来,詹大才说夏雨来必定找得着,金学章却说未必,于是两人将这酒菜做赌,若夏雨来找来便由金学章请客,若找不着便由詹大才请客。如今夏雨来果真寻来,这酒菜自然要金学章请客了。况金学章今日好事已成心情奇佳也正要请詹夏二人共叙一番哩。
席间詹大才向金学章问起求亲的事,金学章顿时眉飞色舞,春风得意起来。金员外听说这黄家员外正是当年求助父亲的人,这黄家持的二小姐又是才貌出众,哪能不喜欢,金家财大气粗,他一方地头蛇哪会怕了陈知章这过江龙?于是亲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不到半月三媒六证都办得齐全了。只待陈知章择日迎亲,到时黄家同日嫁二女。
他们正谈得高兴,便见阿贵匆匆赶来,见了詹大才说道:“秀才,刚才衙门里来人,说道有事,要请夏秀才速速前去。”
夏雨来忙起身道:“既是衙门有事,二位请慢饮,小弟先辞退了。”别了詹、金二人,赶往府衙来。
到了府衙却见知府已然在升堂问案。夏雨来来到公堂上,见公堂上跪着两个妇人,一个年已过半百,一个却是青年女妇人。他悄悄地站在书记官身后看太爷问案,只见那公堂上跪着的一个青年女人抬头见了夏雨来,遂指着夏雨来道:“太爷,小妇告的那个夏雨来便是他。”夏雨来一楞,怎地自已成了被告?细看之下,便认出那妇人便是凤凰山上文明人之妻小名云姐的,心中便已有数,那老妇人自然便是文母了。他不由微笑起来,从书记官身后转出,立在公堂之中向知府施礼:“大人传唤,学生来迟了,望请恕罪!”
知府道:“夏秀才,本府传你前来,只因这婆媳二人前来击鼓喊冤,告你教唆媳妇毒害婆婆,可有此事?从实讲来。”
夏雨来禀道:“大人,想学生自幼便蒙圣训,岂能做这有违人伦之事。此等空穴来风请大人明察。”
知府道:“这妇人适才说道:数月之前你曾传授她一个法子,可教她婆婆由她拿捏,还可取她性命的。我且问你,你可认得这妇人?”
夏雨来禀道:“大人。这位大娘学生不认得,这小妇人学生倒还认得,他是凤凰山上守林人文明人之妻。学生曾与好友游山见过这妇人,当日这妇人在山上对着丈夫正寻死觅活。”
文母听他承认当日曾见着儿媳,便指着夏雨来咒骂了起来:“你这短命早死仔,养不大就学会害人,你这种心术你要绝种绝代。”
夏雨来装出一脸不解的神色问道:“不是啊!我跟你无怨无仇,你怎么这般咒我?你自己咒自已受吧。只是你今日来见官,竟然无视太爷,谩骂公堂,也是太爷大量,不然责你个咆哮公堂便先打你几十大板。”
文母张嘴还要骂,知府将惊堂一拍,喝道:“呔!你这妇人,一旁跪着。太爷未问不准你开声。”左右衙役齐声喝威,文母吓得脸上变色,跪在一旁蟀蟀发抖。知府复问文妻道:“文明人之妻,你告夏秀才教唆你毒害婆母,可将经过从头讲来。”
文妻叩头道:“太爷,小妇人丈夫在山上守林,那日小妇人上山与丈夫送粮,遇见这个恶徒,他见小妇人长得美貌,便出言调戏,说要要与小妇人做什么并头鸳鸯,哎呀!真真羞死人了,小妇人严辞斥骂了他,后来他又挑拨小妇人与婆婆的关系,教唆小妇人到城里回春药铺买‘筛膏涎’毒死婆婆,我婆媳感情甚好,小妇人实在不忍心将婆婆毒害,故此将他教唆小妇人的事说与婆婆知道,婆婆发怒,便要小妇人一同来告这个无良的恶徒。望大人明察。”
原来,文妻从回春药铺买回陈青膏药与文母治风湿,并听从夏雨来所言,从此对婆婆关怀备至,洗衣做饭的事都帮婆婆做了。婆婆但有怨语恶言时,她也一味忍让,只望她一身骨头快些化了,自已便可脱了她的管束。果然文母用药之后,脾气慢慢地好了起来,对着文妻也有了笑脸,再过一二月,文妻产育,解除风湿病痛的文母对媳妇母子照顾受周,文妻自幼失却慈母,此时得婆婆如此照顾心中便念想婆婆的千般好处来,婆媳尽释前嫌。文妻哪里还舍得毒死婆婆?便谎称婆婆病已好不用来用药。这连日阴雨,文母风湿又犯,便向文妻要药,文妻心中害怕只得将夏雨来教她用毒的事全盘说出。文母是个粗蛮妇人,一听暴跳如雷,一定要将夏雨来揪出来撕了,又不知夏雨来是哪里人,文妻只知夏雨来是个秀才,故此婆妇两人告到府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