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是许卓航送尚晴回来的。微醺的夜色中,尚晴觉得自己不是坐在许卓航的车里,而是和他一起坐在晃荡摇摆的公车车厢。因为那是尚晴第一次晚上坐公车,所以印象非常深刻。记得那时他们还在读高一,班上组织坐火车去岳阳楼春游。为了省钱,买的是晚上的火车,计划着在车上过一晚既节约时间又不耽误第二天的游玩。正是精力过剩的年纪,也不在乎晚上要不要休息。他们在家吃完晚饭出发,那时候晚上坐车的人很少,为了安全起见,都是事先安排好要结伴同行的。尚晴她现在还记得他们两人当时坐的是车厢右边的双人座,不时有灯光照进车厢,映得许卓航的眼睛闪闪发亮。他们都有一点点紧张,因为这都是他们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还是晚上。那段路在晚上坐起来显得要比白天漫长,他们竖起耳朵仔细辨认售票员嘴里含糊不清的站名,生怕不小心坐过了站。其实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在离火车站还有一站路的时候,他们就看见了那个标志性的火炬,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革命气质,不知疲倦地亮着。下车后,他们顺利地和在候车室的同学会和,然后顺利地上车,开始了旅途。说实在的,旅途中游玩的景色留在脑海中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却始终记得那段两个人并肩坐着的路程。大概那不仅仅是她第一次坐夜车,还因为那是第一次和一个同龄异性度过那样一段短暂又漫长的时光吧。
“想什么呢?”许卓航看见尚晴望着前面出神。
“哦,没想什么。”尚晴目光收了回来,“还记得我们读高一的时候去岳阳楼吗?”
“当然记得,我们是晚上坐火车去的。”
“是啊,还记得我们一起坐十二路车去火车站吗?”
“记得,那时候晚上可没这么亮,我们对河东又不熟悉,还真有点害怕坐过站呢。”
尚晴听到许卓航这么说,一下子开心极了,脸上露出小孩子一样天真的微笑。他都记得呢,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他和自己一样,都还记得。
“一晃就这么多年了,时间真是快得不可思议。”尚晴忍不住感叹。
“是啊。”许卓航偏头看了一眼尚晴,“不过,我觉得你没变什么。”
“那是的,哼。”尚晴对他的变相恭维毫不领情。
“变是变了点,变得比以前更漂亮了。”许卓航严肃地下着结论。
尚晴被逗得乐不可支,她嗔怪道,“我看你也变了。”
“我哪里变了?”许卓航一脸认真。
“变得油嘴滑舌了,呵呵。”尚晴歪着头笑道。许卓航也一齐笑了。
“这些年过的好吗?”
“嗯,就那样吧。”尚晴脱口而出后又怕许卓航会误解,马上又加了句,“还好呢,你呢?”尚晴不想说好,又不能说不好,她既不想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失败,也不想让他徒劳地担心,她只能含糊带过。
“大家都差不多吧,还不是结婚、生子,为稻粱谋。”
“我看你谋得挺滋润的。”
“我那是驴粪蛋,表面光呢!”
“我倒是愿意做你这样的驴粪蛋呢。”听许卓航这么臭自己,尚晴笑得更厉害了。
“谁你要不要我的啊?要不,我们就是一对驴粪蛋了。”
“我哪里不要你了,你自己先不跟我说的!”尚晴觉得话题越扯越危险了,赶紧转移话题,“这边的工作还顺利吧,没什么不适应的吧?”
“都好呢,工作倒是开展得比想象要顺利。”两人又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车子就来到了尚晴的小区大门。
“我不送你进去了啊。”许卓航看着尚晴。
“嗯,谢谢你了。”尚晴理解他,正如她也不方便邀他去自己家里坐坐,即便是自己认识几十年的老友。
“我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可以。”尚晴明白他的潜台词是问自己方不方便接电话,便点了点头。
“谢谢。”
“谢什么。”尚晴挥挥手转身走了,一直到她进了大门走出了许卓航的视线,她才听见车子的发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