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进入尾声,炎热的气息已经开始在塔科泛滥开来,但诺丹却感到十分凉爽,没有一丝燥热。他双手后负,稳稳地站在院子坚硬的石板地面上,院子中央,一个喷泉正高高喷涌着,沾着阳光的水花从高处落下又顺着脚底的几级石阶淙淙淌下分成四路向一个十字状的水渠流去,恰巧这十字渠将院子整齐地分成了四份。诺丹和亚尔斯。梅里奇面对着站在其中一份地面上,但这四分之一已足够他们翻江滔海了,并且绝对不会给四周古朴的建筑带来任何损伤。
“佩拉帝男爵,你不准备吗?待阳光触及你身后的水渠时我们间的比赛就正式开始了!先下手为强,机不可失啊!”亚尔斯。梅里奇轻轻地笑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蓝色光晕在他身边笼罩着,他好看的蓝眼正直直地看着诺丹:“我听说你与休特。图亚安之间曾有一次比试……”
“是单方面的教育!”诺丹歪了一下头纠正道。
“……不管怎样,你赢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他是我校的尖子,在火系魔法和武技上拥有极高的造诣――至今我与他多次比试结果为752平一胜一败……我听说你打败了他,院长也向我推荐了你,所以今天我就迫不急待地来找你――我就是想看一看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是否真如院长和他人所传言的那样!”听了诺丹自傲的回答,亚尔斯不禁一愣,而诺丹则在对面不停地惊讶着亚尔斯的战斗次数,这样的比试,必是每尽全力,七百多次,就算一天一次,也得两年才能打完呢,况且看这样子,这个小子不只和休特。图亚安打而已……难道自己遇上了个武痴?
“其实你根本不用费力气去证明――你和休特。图亚安的水平都差不多,一会儿都会躺在这儿睡一觉!”想是这样想,诺丹的嘴上仍不放松。
“……还没比试过呢!怎么可以这么早下定论呢?”亚尔斯的嘴角微翘,眉间出现了一丝折皱。
“不,”诺丹笑笑,伸出食指晃了晃:“每个人的能力是生下来就注定的,一看便知,你今年怎么看也有二十多岁了吧,可我还只有十八岁,十八岁,多么年轻!我现在就能确切地告诉你,你是赢不了我的,所以一开始我才会拒绝你的挑战,因为这没有必要,而且是在浪费时间,你现在赢不了我,以后也没有机会,永远没有!”诺丹用手空拔了一下,一脸的满不在乎。
“……你这是在激我吗?你认为我会上当?”亚尔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开始觉得之前对这人的礼貌完全没有必要。
“这个……那得看你是不是个满脑子热血的傻子了。”
“此言差矣,如果被激将的人实力足够,并且能保持一颗如水般平静的心,那么激将法也就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起到反作用!”话音刚落,亚尔斯就挥手将方才一直在他身边聚集的水魔法元素向掌心聚拢,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伴着从他口中不断逸出的咒语,掌中魔法元素急速压缩――诺丹将右腿向后挪了一小步,以便能使身体维持在一种更为稳固的姿态,从一些咒语书中得知,亚尔斯。梅里奇的这一招可不像之前正厅里的那个水环一样,这次的魔法将是充满了攻击性的,看来他是准备施点儿颜色给对方瞧瞧了。转念间,那颗被急剧压缩的魔法弹式的东西就从亚尔斯手中飞了出来,速度之快,竟在诺丹眼中留下了一串蓝色的残影。然而诺丹却如雕像一般地站在原地,既没念咒,也没见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有任何动作,反之,他竟在那片蓝影遮盖自己视野之时,安详地闭上了双眼。一阵猛烈的呼啸声后,巨大的冲击波将院中的喷泉口涌出的水吹得支离破碎,也将诺丹身后渠中的水滔出了一半有余。亚尔斯紧紧地盯着目标所在的地方,待一阵风将水雾拔开,一道了然的神色立刻出现在他的脸上――一层薄如蝉翼的淡蓝色魔法屏障将诺丹。佩拉帝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就像蛋壳保护着蛋中的幼鸟一般。
“果然!”亚尔斯轻蔑地笑了笑:“我听说你与休特。图亚安比试时从未走出过魔法屏障,那些惊人的武技估计也是由某一种魔法造成的效果吧!你敢放弃魔法屏障和我一决胜负吗?说大话的家伙!”
果然。诺丹心里也念叨着与亚尔斯一样的话,但他却是针对另一件事而言:他试图挑起了亚尔斯。梅里奇对他的攻击,他要看看面临危险时是否能自动出现一个魔法屏障,事实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诺丹看看身周那层薄若无物的蛋壳状屏障――这个屏障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出现了,出现得如此及时,如此迅速,并且诺丹本人直到睁眼前完全不知它的存在。诺丹细细回想,几天前某一个夜晚,威廉。波顿还能从他身后一脚将他踹下露台去,而现在,似乎一般的魔法攻击都无法对他造成威胁,那么换成物理攻击呢,也就是说,假设现在威廉再踹一脚――虽然这个假设不太好,如果这样,会即时出现抵抗物理攻击的魔法屏障吗?
“我说过你的能力太低了,除非你能破除我的魔法屏障,不管武技还是魔法――否则我是不会出手的!你有这个自信吗?”诺丹见屏障的光芒淡了下去,急忙撑起一个替代,与此同时,他还不忘给对方一个挑衅的微笑――引导对方作出自己想要其做的事,对于一个长期以研究心理学作为业余爱好及拥有十几年教龄以便填饱肚子的占星师来说,比吃一个蛋糕还要简单,特别当对方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子时。
“哼!”亚尔斯用一声冷哼代替了发言,诺丹心知下一轮攻击立刻就会展开,也作好了准备――准备在攻击发动时立刻撤掉现在支起的这个魔法屏障,再一次,诺丹想看一下这个未知力量所起到的效果。亚尔斯将右手向侧边伸出,轻轻一折就从身旁的树上拧下一根长约一米的枝条来,接着他在诺丹疑惑的目光下将枝条紧紧地握在手中,只见一缕缕蓝光在他的手臂间流淌着,仅一会儿工夫,那折断处还渗着新鲜汁水的二指粗枝条的绿色表面就覆上了一层白霜,直到亚尔斯将枝条抡在手里转了一圈并指向诺丹时,那枝条已经变成了一把以木质为芯,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冰剑了。诺丹一见,心里连连点头――温度越低,冰的硬度就越高,如是千年寒冰,那是用刚制用具都很难划出明显伤痕的,更惶论这个由铁器主导的时代。但是硬度高的物质通常都有一个脆度随之涨高的毛病,特别是这只有二指宽的冰剑了,可那金发的小子楞是挥舞着那把冰剑一个箭步向诺丹飞了过来,顺带着如示威般在青石地面上划出了几条深达一寸的凹痕。亚尔斯的步伐带着流水的调子,整个人像洪水般倾泄过来,转眼那柄在冰的包裹下增为一米五长的冰剑就挟着一股寒气迎面而来,亚尔斯一个后蹬,同时举剑突刺,瞬间将全身的力气全注入到这一击之中,他知道突刺的力道和魔法力全加在一点上,即便是再高级的魔法屏障也会被敲出一条缝隙。另一边,诺丹在眼睛睁大的一瞬间便快速地撤掉了自设的屏障,耳边是对方突刺时带出的尖锐的破空声――真令人难以置信,这种声音诺丹只在物体超音速飞行时才听到过,没想仅仅一个人类也能凭体力制造出这样的声音。淡蓝色的屏障在瞬间隐去,在那十分之一秒间,诺丹身边就只剩下一层空气,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这么短的时间,诺丹已经来不及去想一旦被击中究竟会有怎样的后果,可喜的是,在下一个十分之一秒间,一道如蛋壳般的淡蓝色屏障又再次自动地出现在他身周,接着,诺丹的身体与屏障一起经历了地震一般地剧烈震颤后,亚尔斯手中的冰剑一下子从屏障上滑到一旁,冰剑终于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力道,啪地一声折为两半,但是,出乎诺丹意料之外的是,亚尔斯。梅里奇并没因此而摔倒在一旁,他在冰折断的一刹那,稳稳地收住了步子,仿如事先已经准备好的那般井然有序,而后,他毫不在乎地扔掉手中折断的冰剑并同时向后不紧不慢地退了几步。是的,他十分地从容,没有丝毫败者的不愉悦,因为就在他向后退步的时候,也就在诺丹身边的屏障消散之时,原本应该在诺丹身后化为烟尘的第一次攻击中散开的魔法元素竟在一刹那聚拢在一起,一阵意外的寒气在诺丹脊椎滑过,诺丹猛地转头,只见一团亮蓝的光芒挟着饿狼猛虎之姿俯冲而下,直向诺丹胸口而去!
讲坛上,身着水蓝色宽大长袍的老头儿手中蕴酿许久的一个不停在扭动的光球忽然间在一个小小地震颤后,如阳光下的水泡般破裂了。
“嗯……你们刚才看到的是魔法波动的干扰……”老头儿挥挥空空的两手,对坛边围坐了一圈的学生们讲解道。
“老师,魔法波动会对施法产生干扰?为什么我们从来没从卷轴上看到过?更没听人说过?”在坛下几个学生互换了一下眼色后,一个十六七岁、衣着光鲜的少年皱着眉提出质疑。
“书上?不,书上是不会写着这样的事的,所以――你们完全可以扔掉那些无用的书!刚才的事实不已经告诉了你们一切了吗?”讲师的目光扫过坛边一圈清一色二十出头的男子,他们都是塔科皇家魔武学院的学生,由于圣廷规定男女除了在宴会舞会或一些特殊场合外,其余时间地点均不能共处一室,所以学校一直以来都在实施隔离式教学,当然,这要把比试和进餐的时间除外――这两个时间段还是院长亲自与教会的顽固们据理力争才讨来的。
“可这会儿哪来那么大的魔法波动呢?学校里四处都是魔法屏障!”
学生们听了讲师的话,半信半疑,其中一些学生更是试探地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他们的讲师一张老脸一板,胡子也跟着一颤,整个教室的学生就像舌头被卡住了一样,谁也不敢多嘴了。在这片大陆上,除了神和皇帝以及神职者们,最受尊敬的莫过于这些高水准的魔法师和武者了。然而,就在这个教室靠窗的一张桌子上,一个学生却在一片寂静中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椅子急切的在地面上拖拉的吱嘎声回荡在这安静的教室里和他的讲师那破锣的嗓音如出一辙,一圈学生纷纷将头转过或疑惑,或恼怒地看着他。
“不对……有人在那边打起来了!打得还挺厉害!那个人……那个人不是亚尔斯吗?”话音刚落,一个教室的学生便都坐不住了,脑袋全向窗边伸了过去,可偏偏没有谁敢把屁股从椅子上挪走,一个个可怜巴巴地瞅着他们干枯得跟树枝差不多的讲师。讲师叹口气,挥了挥袖,勉强地说道:“观摩实战……也是一种很好的学习方式……”话音未落,教室里就传来一片桌椅在地板上挪位的声音,转眼间,整间教室就只剩下老头儿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讲台上。
“奇怪……为什么魔法波动这么强烈?”老头儿在讲坛上郁闷地转了半圈――魔法波动这种微小的震动就连最灵敏的动物都很难察觉到,除非实力达到了大魔法师水平或是高级骑士的人才对这种几乎可以忽略的震动有所察觉,不过通常波动十分微弱,不像刚才的那次波动,如此巨大,仿佛深海的巨浪一般漫过一切,以至于分神之下竟把一个高级水系魔法的演示搞砸了。
“还好,还好!”老头儿咂咂嘴,作为权威就是这点好处――就算错了也没人敢指出。接着他掸掸长袍上的灰尘,抬脚随着学生的脚步去向打斗点。
亚尔斯。梅里奇张大了一张嘴,仿佛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的嘴,既合不上也发不出声音。他现在十分狼狈,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地方是干的,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金黄的长发湿答答地纠结在一起,一张俊脸在水的浸润下也变得惨白,令人奇怪的是,周围也没有足够多的水让他湿成这样。他的蓝眸睁得浑圆,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事难以理解,不过,还好,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伤痕或是血迹,完好无损,与此相反的是,他此时正瞪着的人却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仿佛刚从荆棘丛里钻出来一般,诺丹。佩拉帝的脸颊上,胳膊上以及腿上都布满了一道道的划伤,丝丝鲜血从伤口处渗出,在天蓝色的袍子中扩散开来,十分骇人,特别是他胸口处的一处伤口,鲜血层层叠加,和天蓝色混在一起几近黑色,就连一直挂在胸口的水晶球也被血给裹住了,这样的受伤程度,几乎让人怀疑他是否还继续活着。不过,诺丹。佩拉帝的确还活着,此时他直挺挺地站着,右手拿着那把曾被亚尔斯丢掉的冰剑,但这会儿那把剑却是完好无损的,与之相对的是,亚尔斯。梅里奇则整个人坐倒在地,双肘困难地支撑着身体――他的整个背在诺丹手中冰剑的威胁下几乎贴到了地面。
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人议论纷纷,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无法置信――
“亚尔斯。梅里奇是学校的尖子之一啊!他还是去年全院大赛上的第五名呢!这怎么可能!”
“天啊!从没见过亚尔斯。梅里奇败得这么惨,看见没,他的脸全白了!”
“不过,对方也是惨胜啊!看见他身上的伤了吗?我估计那家伙也差不多了。”
“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