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好好聊聊吧!”从狭窄的谷缝中透下的些许月光中,伤疤男子向对面的茶发少年说道。
“嗯。”诺丹感觉着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中的魔法波动,面无表情看着对方那胜利者的姿态。
“别这么冷淡呀……其实死亡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处境――另一个世界会很自由的!”听完这句话,某人轻了一下眼睛。
“算是满足我最后的愿望吧,”诺丹叹了口气说道,空洞的语音回荡在这个狭小的谷底,在夏夜里透露出丝丝的寒意,他耸耸了肩:“在你取出情报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截住我?”
闻言伤疤男子略感诧异地看着诺丹:“难道你不想走出这个林子?你想一辈子躲在里面?你肯定不能往回走――那边无路可走,不是吗?你的命运已经被定下了!”男子忽然皱了下眉:“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样从悬崖上脱险的?还有你在森林里的表现――我那几个部下到现在还没赶过来,看来已经中了你的招了!说说看?就当你在这世上最后的善举吧――善者大人?”
“……”某人当即对某破相的先生产生了一些情绪。
“嗯……”诺丹皱皱眉头,俯低了身子,黑色的眸子里满是神秘,见状伤疤男子也跟着把身子俯低了一些,而后一个短小的句子便从诺丹的嘴里蹦了出来:
“猜猜看!”
这还不完,某人接着还无比诚恳地朝对方点了一下头。
而后,这谷中便传出一个混和着吸气声的惨呼声。
诺丹坐在潮湿的地面上,左手抱着疼痛欲裂的头,嘴里一阵阵地吸着气,仿佛空气可以缓解疼痛一般,与先前不同,此时的他根本无力张开魔法屏障,先不说之前在与六人的对抗中就已消耗了过多的魔力,此时的他更是莫名其妙地一点魔力也使不出,不仅如此,现在的他也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利,浑身上下酸痛不已,诺丹的心里满是无奈,他曾听人说:当一个人魔力耗尽,需要坐下静养以待魔力再生时,身体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以往除了那次在小镇客栈里有过这种全身乏力的感觉外,他就再也没有过类似的感受。水晶球还在胸前挂着,悬崖下也有水,按理说自己应该精神百倍才是――不,不,诺丹在心中暗自摇头,今次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他在悬崖顶上感到崖下有水,也扯下了招魂幡作降落伞,但当他从悬崖上跳下时,才知道自己算错了。
悬崖下的确有水,但其深度却不足以缓解快速坠落的冲力,虽然招魂幡的布料很好,不容易断裂碎开,然而诺丹的行动力却不足将它张开,最后,也是诺丹完全没有想到的一点:崖壁边的大风很可能在坠落途中就会要了他的命。然而上天似乎还是很眷顾他的,他最终还是得以平安落到谷底――但也仅仅是谷底而已,诺丹仍旧清晰地记得那恐怖的一幕:他在极快的速度中与河水水面接触了,在瞬间他便感受到了那河水可怜的深度和冰凉的触感,以及河水迅速涌进鼻腔和耳道内时那令人胆寒的压力。
之后,之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他傻乎乎地站在森林出口处时看着眼前夜幕下的山峦发呆时他才恢复神智。也就是说――对于伤疤男子所提出的那个问题,他确实是一无所知,从这方面来讲,他还是很冤屈的,特别是对方把精神惩戒魔法用在他身上后。
诺丹现在唯一可以断定的是:水晶球在其中起了巨大的作用,而且这作用较之以往有很大的不同,这从每次启动水晶球能量的效果就可以看出――以往诺丹还能保持一些神智,而这次则是完全失去魔力启动时的全部记忆,以往或多或少诺丹还能对之加以控制,而此次则完全失去了控制能力,以往启动完毕后浑身充满了力量,而今诺丹连站稳都略嫌吃力,所以当他承下了一个惩戒魔法后便干脆地坐到了地上。
记忆丧失的那段时间内自己做过了什么?诺丹很想从伤疤男子口中得知,然而似乎不太可能了――他看见那与威廉。波顿同属一类,在黑暗中奔走的男子看着坐在地上的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来你不想说――那么就把这个秘密带到另一个世界去吧!”
诺丹的眼睛开始模糊,但他却能清楚地看到一只手迅速地移到了他的头,他想反抗,然而这只是徒劳。
“可惜……算了……”
恍惚中,他似乎听见对方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但他已来不及顾及这些――一道紫色的暗芒划过他的眼前,在他的眼底留下一片残影,来不及将惊讶的嘴张开,一股冰寒刺骨魔法力便敲开了他的脑壳,蛇一般滑入了他脑中的某处,诺丹只觉得在那一刻整个大脑仿佛被拿到了搅拌机下,在令全身僵硬的冰寒之后,撕扯的剧痛便从脑海开始,在全身炸开来。在某一个瞬间,他看到了映在谷壁上自己剧烈颤抖的影子。痛苦,从大脑出发,随着每一条神经线,传进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而脑中的某处也配合着如心脏般频率地跳动着,膨胀着,似乎想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但它动弹不得,它已经在不长的时间里与头脑里其它的记忆连成一片,如果想要将它拿出,只有……
诺丹随后便感受到了脑中某物被生生地扯离体内那一部份的使人几乎晕厥的痛苦,但这痛苦却没在一瞬间结束,而是一直持续着,因为那段记忆似乎只能在他的体内打开,于是在一片将人的灵魂也剥离体外的痛苦中,伤疤男子开始阅读这些情报,当他阅读完毕,也就是顺手将此时正在地上痛不欲生的少年毙命的时刻――这些情报只能在活体内阅读,无法拿出,除非他还有余力将这些记忆转入自己的脑海里。
伤疤男子的眼睛一亮,但在一秒后,这亮光逐渐变成了疑惑的闪光,但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与此同时,诺丹的记忆之海里也翻涌起一阵滔天的巨浪。数量庞大的讯息如潮水般猛烈撞击着他的整个脑域,讯息扭绞成一股股信息狂野地游走于脑海里,接着诺丹感到那些讯息首尾相连咬合成一根缓缓自旋的长链――刹那间,诺丹在一片淹没性的痛苦中发现了令他狂喜的讯息,正当他想仔细看清那些生动的可爱的图像时,剧痛在刹那间迅速消失了,诺丹吃了一惊,随即坦然地想到:在生命最后一刻还能享受这样的欢愉也不算遗憾了,反正原本自己就是一个死去的人……
不!诺丹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是什么?一些让人无法安然闭上眼睛的悸动?一些来自心底的声音。
诺丹。佩拉帝把眼睛完全地睁开来,却在那一刻陷入了一片惊喜中――他发现自己被伤疤男子从地上提着站了起来,男子铁一般结实的胳膊实实地卡在脖子上,而自己的身体则完全被迫着挡在了伤疤男子的身前,狭谷道的一端,一个影子在谷里翻卷的风中站立着。影子向前稳稳地迈了一步,将身体暴露在泄入谷底的月光中:银色的长发,散发清冷光芒的紫眸,仿如雕刻般的毫无瑕疵的面容,一身黑色的劲装,威廉。波顿嘴角带着惯有的微小弧度在夜下说道:“本将等你很久了,都快不耐烦了――疤虫,你该怎样来消解本将的怒气呢?”
“雷影,好不客气啊!疤虫?我的脸上的确有道疤――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雷影对人的态度吗?真令人失望!对了,你出现得早了一点――情报我还没得手呢?”伤疤男子将诺丹的脖子勒了勒,凑近他的耳朵问道:“对吗?小子?”
诺丹心里一团气――他还能回答什么?除了摇头,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什么?这样做自己至少还能再拖延一下生命,伤疤男子也可乘这段时间等待他的部下赶到――在大量消耗魔法后,这间谍是不可能从雷影的剑下逃出的。至于照实说情报已被拿走――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
“是这样吗?诺丹?”雷影闻言向诺丹问道,目光却没从伤疤男子身上挪开。
诺丹诚恳地点点头,脸上满是求救的神情――当然,这完全是装出来的。
“真的?”雷影刀一般的目光削过诺丹的脸庞,怀疑之情溢于颜表,诺丹当然配合地作出一付着急的模样,点头如捣蒜。
威廉的目光在对面两人身上扫了几下,嘴角逐渐绽开一个嘲讽的笑容:“那本将只好两个都带回去了!”说着,身形轻晃,人便消失在原地。
“铭刻魔法!每个人都会的!”伤疤男子突然大叫起来,几乎在同一时刻,雷影的身子便硬生生地停在了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伤疤男子咧开的嘴被得逞的笑容拉开一个大弯,反着光的牙齿紧紧地咬合着。
“如果你想将我和这小子一起带回去,逼我解开魔法,那么我就会用上铭刻魔法中的其中一条――效果就是当场死亡,连灰也不会剩下,而同时,”男子将勒住诺丹脖子的那只胳膊微微翻了一下,一道寒光便出现这三人间,原来他在雷影出现的刹那间一把匕首便滑到了他的手心,寒光晃动下,诺丹的脖子也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从伤口渗出,正向下滑落。
“不要做得不偿失的事啊!雷影!”
威廉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等待许久才出现的敌人,他一路追踪,方才听见谷间有响动,便走了进来,没想却撞见两人,心里一阵暗喜――看来还赶得上,然而事情却不像他想像的那样顺利,甫一走进狭谷,对方便反应过来,最糟糕的是,威廉的确不知道敌方是否已经取走了情报,如果取走了,那再好不过,直接将这个假扮汤齐斯。玛利柯的家伙打晕抬走就可交差,至于诺丹,佩拉帝――他的耳边响起了上司的话:如果情况紧急,情报容器可以置之不理。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情报容器的死活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但如果敌方还未取走情报,事情就有些不好办了。
诺丹看着雷影的表情――半天了,这小子一眼也没扫过自己,看来自己在他的眼中似乎已经成了准死人了。诺丹无奈地转动眼珠:如果威廉发动攻势,那么只能获得其中一人,也就是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如果威廉认定情报已被取走,他肯定不会管自己的死活而去尽力制服伤疤男子;如果他相信两人编的谎话,那么自己得救的可能性就很大。
一切就在于威廉。波顿的选择。
然而,时间是会流动的,在三人的默然中,时间也在按着它自己的步伐前行着。
狭谷谷壁尖锐粗糙的表面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着铁青色的光辉,伤疤男子勒住诺丹脖子的手却越收越紧,他的嘴角泛着胜利的意味:“雷影,做笔交易吧!”
“怎样的交易?”威廉扬了扬头。
“你让我取走情报,这小子我不杀,你拿去,情报你也得手了――两全其美!不是吗?”男子的眼光迅速地在雷影的脸上扫着――说实在的,得以看见雷影的容貌很是让他吃惊,以前从没有一个别国间谍见过雷影的长相,虽然不知为何雷影没有穿上斗篷,并且以真面目示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既然他这样大胆地示己于人前,就表示他根本就没想过让人从他的手中逃脱。一个在黑暗世界里生存的人被他人知晓了名字和长相可以说是致命的,这往往就代表了他生命的终结。
“想得挺周到!”威廉嘲讽地一笑――这样的提议听起来是不错,表面上两方都可获利,至于依着情报所示去寻找神器,这就得看各方的本事,但这仅仅是建立在“还没有从容器中取出情报”这一情况上的,如果是另一种情况,照此提议行事就等于白白给人制造灭口和逃跑的机会。
“别这样……这样对你我都好……”伤疤男子说到这儿就打住了,一股夹杂阴寒的霸道气息涌了过来,他定睛一看,竟是从对面银发的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廉。波顿的长发在这股气息中微微飘动着,紫眸里竟露出了令人胆寒的杀意,他双脚站定,仿如扎下了根,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声却仿如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本将认为还有另外一种选择――你知道是什么吗?”
伤疤看着那张英俊得不似人的脸上的笑容,心中一震――难道他想……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这次你放弃了,很可能再过上一千年也不会再有这样的幸运了!”伤疤男子简直不敢相信雷影竟然这样地绝决,这般地冷酷。
威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遗憾:“没有办法啊,本将也实在不想这样做,就像你说的那样――一道毁了你和容器实在很可惜,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威廉将右手缓缓地举至半空中,一道雪亮的电光便在他手臂上缠绕着出现了:“既然不能保证确切的获得,那么只能将其毁掉――以免落入他人之手。”
话音刚落,威廉的身子便动了起来,而就在伤疤男子拖着诺丹急速向后退去时,几支粗如小臂般的冰刺带着亮蓝的影子次第扎进两人间的地里,如栅栏般将威廉的攻势生生地挡了下来,威廉抬头一看――五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狭谷的谷顶,居高临下地看着谷底的突变。
伤疤男子见状高声呼道:“给我绑住他!”话音未落,那五人便已跳入谷中,齐齐挡在男子身前。
“对不起呀!让你的期待落空了――不过你也多活了一段时间,应该也满足了!”男子低声对被用来当作盾牌的诺丹说道,话语间诺丹脖子上的刀就开始向脖子方向的切割运动,也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男子进刀的动作却停住了――一只虎钳般的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惊诧间男子扭头一看,竟发现手的主人是一个黑衣人,男子立马警觉起来:“谁?你不是我的部下!”
“很对――你不傻!”黑衣人出声道。
诺丹一看,斗篷下的那张脸赫然便是文书,诺丹心里一阵欣喜,另外三道影子也从眼前闪进了原本的五个黑衣人间,而后一片五颜六色的绮丽光芒便缩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