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中国醒来,发现暮色将至,身边既没有人影也没有自家的牛羊,甚是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在林子里睡大觉。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左右环视了番,树林还是原来的树林,只是风有点大,多少给人一丝诡异的感觉,可如果说有什么异常,那又谈不上。
他想既然自己在这里睡觉,那他家的牛羊一定还在山上,因为平时他只有在放牧时从来这片森林,而且几乎都和王天子爷爷一起;挨父亲揍时也来过,不过从来不敢靠近树林腹地,这片林子到处是坟,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整个林子星罗棋布。有时不经意搬开一开石头,就会露出森森白骨。不说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就是大人,天黑以后,极少有人敢一个人走进这片树林。
钱中国感觉到身后有轻微而匀称的喘息声,回头一看,是王爷爷家的大白,这时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耳根为什么湿湿的了。原来是大白把他舔醒的。
在村里,钱中国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是王爷爷,另一个就是大白。大白就是王爷你养的一条狗。在川南农村盛行这样一种说法,双猪独狗。就是说母猪下两崽,母狗下独崽,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品。如果谁家遇到这样的好事,那离富贵发达之期也就不远了。
大白就是这样的极品。
据说七二十年前,村里有个叫刘老甩的老汉,家里的唯一财产就是养了头母猪,后来母猪出人意料的下了两个猪崽,都是公的。没多久,有女人居然跑上门来做了他的媳妇,那就是后来女人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再后来,两个儿子因打小日本有功,做了大官,做了大官的两个儿子住进北京城,再再后来,这两个大官的子孙一个个都是响响当的人物。
七十二年后,大白出人意料地来到王爷爷家。大家都坚定地认为王爷爷很快会有子嗣,而且为王爷爷的儿子到底能当多大的官争论不休,有人说至少是县长,有人说至少是市长,有人说应该是省长,争论归争论,有一点大家的看法是一致的,大白将会给村里带来极大的声誉。
一向无人问津的王爷爷一下子成了比村长还牛b的人物。
村长安排什么工作,还要征得王爷爷的同意。当然这不是王爷爷的本意。王爷爷是个很低调的人,他无心干预村长的政事,但他不干预,村长就说辞职,时间长了,辞职触动不了王爷爷的神经,他就下跪,哭泣,整天像影子一样缠着王爷爷。
后来,村里的大事小事都是王爷爷在发号施令,村长大人纯粹成为一个摆设。
令人意外的是两年过去,五年过去,王爷爷的妻子罗小花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鬼斗士周游天下归来,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扳着几个手指数来数去,最后说,大白不发王天子家。
村里人争先恐后,心急如焚地守在通天鬼博士身边,问会发谁家?
鬼斗士叹了口气说,这个上天没有说。
后来村长借酒发疯,把王天子狠狠地揍了一顿,并给他穿了一双又一双小鞋。
没过多久,人人都又围着村长转,男人在他家地里流汗,女人在他家床上流汗,这成为三家村这个远离现代文明,荒凉得人让憋气的小村庄庄稼人们的一条生存潜规则。
人人都在为村长服务,大白的事渐渐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