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记者回答得挺网络:“剽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
这让我想起成都电视台的一个朋友给我说的一件事儿,说是成都冒出来一个号称横扫画坛、武坛的人物,然后记者去据说他常去的公园采访,一群练太极的老头显得很委屈,争先恐后地说那人经常来骚扰他们,要求比武。这还不算重点,重点是那人随身携带两把磨得锃亮的菜刀。
回到艳照事件上,摄影记者给我提供了第一手的材料:今天早上一上班,几乎所有媒体文娱版块的记者编辑就都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选秀小明星愤愤地说下午一点要举办个私人媒体见面会,公布手头的一大沓涉及很多重要人士的私密照片。她说要爆料,爆娱乐圈的潜规则的料。她觉着自己应该有比现在更好的发展,应该比现在更大红大紫。而她半红不紫的现状,就是因为没按照娱乐圈的潜规则办事。
我想起谭晶晶回南京的原因,就问:“小明星是哪个公司的?”
摄影记者知道我是临时被抓来走这条线的,就很详细地说:“天c。最近这两年选秀节目的前几名都是和天c签的。”正是谭晶晶所在的公司。
我打谭晶晶的手机,连拨几次都是占线,我想了想,给她发了条短信。3分钟后,谭晶晶已经略显沙哑的嗓音传了过来:“什么事儿?”我说:“我回南京了,临时被抓来跑文娱新闻。爆隐私照的那个小明星是不是公司交给你的、很难搞的那个?”
谭晶晶没言语,话筒里传来她和什么人打招呼的声音,然后她穿越了一片人声鼎沸,走进一个安静的房间,关了门。她说:“就是那个。”
我问:“是公司安排的炒作还是她背后的那个什么高人安排的炒作?”
谭晶晶笑了,“你怎么就认准了是炒作呢?你就不能当这是个社会突发事件啊?”
我说:“这事儿发生时你刚好回南京,而且现在你圆润动听的声音已经哑了,所以我认定这是个炒作。”
谭晶晶大笑,“我该说你直觉灵敏还是嗅觉灵敏呢?”她旋即收了笑,“宝贝儿,你先去吧,发个通稿,我保证,过段时间,大概一周左右,给你个独家重磅新闻!”
我笑,“这还差不多。你先忙去吧。”那边谭晶晶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小明星是属于直接进油锅爆红的那种类型,人气从零到如日中天只用了短短几周,所以拽得没边没沿,全然没有注意到媒体上关于她的新闻虽然越来越多,但也越来越负面。狡猾和聪明其实是一个意思,但现在很不喜欢她的记者把她所有的优点都对立化了,最近的一个例子是她“努力锻炼瘦身成功”,变成“塑形”成功,高强度的体育运动加节食,却让人感觉是去做了抽脂手术。
她还有一个非常有看点的新闻点。那就是绯闻。
连读者都知道是假的,可她就是有办法和那些并不是很好接触的老总、当红男星等人弄出一些似有若无的关系,偶尔还有角度独特所以显得暧昧无比的照片佐证,然后她一脸娇羞地到处发嗲:“哪有啦,人家都还不想谈情感。”
但这次不一样,她在给各大媒体的邮件里写明,她有的是“私密照”。
这个小明星将拿出的那些照片,都是以爱情的名义拍下的吗?
那次真心话大冒险之后,谭晶晶就时不时地说:“江水明你很a,你的爱情也很a。”
江水明就在脸上呈现出非常诚恳的茫然,“a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的人很上品,我的爱情也很上品吗?”
正在吃橘子的谭晶晶立刻丢他身上一块橘子皮,“凡是说不知道用在这里的字母a的含义的,都是在装字母b。”
江水明做顿悟的表情,“啊,那我纠正你,我很a,我在床上很a,但我很纯情。”
在某种程度上说,江水明的确是我们几个中最为纯情的一个:在对杜宇的情感萌芽之前,他不曾有过爱的感觉——他把自己的初恋放在了29岁。
千帆过尽后的顿悟,基本都有旷世绝恋的基础。江水明说他要改行画画时,我就知道,这必然是一个爱情传奇的开始。至于是悲剧还是喜剧,完全取决于杜宇回应的态度了。
我胡思乱想一路,终于到了那个五星级宾馆。
小明星排场够大,包了宾馆的一个会议厅,还搭配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弄得跟港片似的那么有份儿。但她手里的隐私照出乎所有记者的意料。
的确是隐私照,正经网站上都会给打上马赛克的那种,照片挺清楚,人物表情轻松自然,不像偷拍的。只不过小明星本人没在上面,那些照片上面有好几个算是能让大家脸熟的小女星,和小明星势均力敌的年龄与容貌。而男主角也颇有几个在场记者能叫出名字来的。
小明星血泪控诉,把自己上不到戏、被电视台封杀、被公司雪藏的原因一股脑儿推到了那些“潜规则用得烂熟的人”身上。她显然准备得非常到位,每个记者都拿到了一个红包,除了两张红票,里面还装着非常精致的u盘,4g,据一个随身携带笔记本电脑的同行说,里面准备的通稿就有四个不同版本,分别针对月刊、周刊、报纸和网络媒体。
跟着我的摄影记者念叨:“真贴心。将来应该会很红。”
我笑笑,很高兴不用回报社赶稿了。
在宾馆门口和同事道别,我打车回了自己的小家,虽说父母都在南京,但女大不中留,他们也就由着我自己住个小套间。
走了一周,房间里就有了轻微的气闷,我开门开窗,打算整理好房间就洗澡化妆。
师伟说了那句话就挂了电话,他没和我约见面的时间,我也没问,甚至我们都没有提及见面地点。我想我们都有着相同的想法——如果没有必然的默契,又何必相见?
焕然一新的房间里,我凝视着镜子里那个秀发轻卷、娇艳欲滴的女子,良久,我扯过卸妆纸巾,擦去了那些眉粉眼影、胭脂口红。我已经没有了在飞机上浮想联翩的激动。我就是我,沉默寡言的乔北,不加修饰的乔北,我不会为任何人修饰自己,哪怕是师伟。或者说,正是因为对方是师伟,我才不愿意显出刻意的痕迹。
我的骄傲,不允许别人的轻看。
我扯过一条蔚蓝如澄净天宇的牛仔裤,上身套了一件写着newmoney的黑色t恤。束着马尾辫的乔北有着光洁的额头,双颊有着自然的晕红。我笑了笑,转身出门。
锁门时,我瞥了一眼床上摊着的礼服裙,淡淡的绿色,像一个萦绕我心头很久的梦。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离开过南京这座城市,所以我从来没想起要到母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