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玫瑰问我:“干嘛停电?”
我望望阳台对面的人家,灯是亮的:“应该是跳闸。”
“你可会修?”她又问我。
“好像会一点。”我回答。
“会的一点能不能让灯亮起来?”她追问。
“可能。”我又回答。
门铃大响,家威在外面敲门。我摸索去开门,玫瑰则四处开始找蜡烛。
“你这里怎么会没有蜡烛?”她埋怨,手中不停在抽屉里翻来翻去,噼里啪啦地响做一团。
家威进门来:“怎么,停电?不对,对面人家用电正常。难道跳闸?”他走到门外的电表下,打开后拉了几个开关,房间重新又开始亮起来。
我和玫瑰两人面面相觑。
我说:“你现在可明白为何自己要学做菜?”
这个世间公平得很,既然安排绝大多数女人做菜,那么自然会安排男人来做家常电工。
玫瑰笑:“是,是,我现在去做第二道菜。”
家威问我们:“刚才你们在讨论什么话题?”
我说:“我们在讨论雌雄孔雀,谁开的屏更漂亮些。”
“可有结果?”他问。
“你去问玫瑰。”我说。
玫瑰说:“那要看是夜黑时分还是天亮时分。”
家威微笑没有再接话头。看孔雀开屏当宜白天,黑夜连孔雀都看不见,如何鉴赏它开屏美丽与否?他知道我们好似在打哑谜,若是刨根问底,也未必会有结果。
家威转头看我:“我在下面看到安格。”
“他果然有空来盯梢。”我冷笑。
“他让我代问他是否可以上来。”家威说。
“若想回来早该回,现在回来干什么?”我淡淡地说。若是无人,家里再停电,我自会去学习辨认电闸中的开关,实在不行,我不会介意学习做半个电工。
“他也许上来对你检讨?”家威试探问我。
“他无需检讨,在我眼里的缺点可能是别人眼中的优点,他有无数机会将它发扬光大。”
与我而言,未来途中大把男士可以认识,那么对于安格,亦是如此。
“得饶人处且饶人。”家威说。
“你下一句可要告诉我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说,“何况我现在并没有逼他,我做得还不够好?”
“他希望你能原谅他。这个包袱并不轻。”家威说。
“他怎会介意我是否原谅他?我的原谅几斤几两?能让他觉得是个包袱要压死人?”我平静回答。
“说到底你是不会让他上来道歉?”家威问。
“是,我不愿让他上来。而且他已经道过歉,白天道歉过,半夜也道歉过。你若不忙,可以下去问他,道歉是否能让所有事情都回头?如果是,那我愿意接受道歉。”
我明白,其实我不接受他的道歉,自从我决定放弃的那刻起。
“所以他最好就忘记这件事情,亦可当从未结识过施络络。我都可做到当不曾认识这个人,他有何不可?”我走进厨房,拒不再提。
对那个失去的胎儿,若说我不痛惜,是假话。
家威长叹一口气,开门下去。我走至阳台,见到家威和安格果然在楼下说话,安格抬头,我站在阳台上不动。从前我每天在这个阳台上目送他出门上班,他会抬头朝我挥手然后开车离去。
那时多么浓情蜜意。
安格望我许久,见我转身进屋不做任何表态,只好离去。
家威上来:“他说他会离开这座城市,以后不会回来。”
“这样甚好,本来也是他的计划,理应祝他圆满完成任务。”我面无表情。
“他说这世都会记得你。”家威又说。
“你应替我告诉他,我不一定会记得他。”我别过脸去。
“你们仍然在斗气。”家威说。
“如果他不再出现,我的世界就太平无比。”我说。
“现在他已经离开,不会再回来。”
“这样最好,大家都开心。”
“不见得你会开心。”家威说。
“好过他时时出现让我总似回到在医院时的恶梦。”
那真的是一场恶梦,让我半夜都会痛醒。
“你们不要再谈论了,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来试我做的手艺,可否过关?”玫瑰自厨房出来打断我们的谈话。
“络络你脾气太倔,为何不给人留余地?”
“当初他也没有想到给我留余地。”我回过去。
“他现既已知错,应当原谅,让他不致背包袱过往后的日子。”家威不舍不弃地教育我。
“他既然离开我的时候不在意我的感受,现在又何必在意我是否心底埋怨?做人若是能如此轻易觉悟,怎会还有那么多人自杀?”我说。
“络络你不可理喻。”家威生气。
“家威你好似他重金请来的说客。”我毫不客气。
玫瑰劝说:“你们两人有无必要为这样一个人来伤和气?”
三人沉默。
“我只是想说,若是有人会觉悟,与人为善,给人机会也许会好一些。”家威开口说,口气缓和。
“家威,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痛。”我悲凉地说,“而且,他当时没有给我机会。”我说。我想起那个被我放弃的婴儿。安格对不住我,我对不住那个婴儿。
“是你自己不开口说,若是说出来,或许事情便不一样。”
“他那时态度如此,我开口说出来,岂非和乞丐无异?我尚未到要乞讨感情的地步。”
家威不语,我们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