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人对我说,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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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我那条湖水绿色的吊带裙你穿去了么?”蝶语从她装衣服的大塑料箱子里抬起头。头发很乱,在中午的阳光里丝丝缕缕。她刚刚起床,眼睛有点肿,脸色发白,并且发胖。
“你怎么睡了一觉就肥了?”思思照旧穿着小吊带,光着脚丫子跑进来,“我可没穿,再说了,我最近减肥,都没出去,就整天呆在家里。”
“我又没怪你,你紧张什么?”蝶语妩媚的撇了她一眼,“天气还冷着,我穿也不急啊。”
“得,留着你的媚眼吧,浪费在我身上多可惜啊。”思思慢腾腾溜过来,一双大眼睛亮莹莹的忽闪着,“说,最近又狐媚到哪个帅哥了?”
“切—”蝶语拉了个长声,“本小姐还用得着狐媚么,往街边一站自成风景。”
思思咯咯得笑了,“蝶语姐,你可越来越贫了。是不是给我带坏了啊。你不知道最开始你拖着个皮箱走进来,我还以为见了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呢。”
蝶语笑笑,“没办法,本人就是气质好。”低头又开始翻箱倒柜。思思做了个晕倒的表情,颠颠的走了。
蝶语这个人,已经彻底不是当年了,自认为老油条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外星人不说话。跟少女时期整一个反版。这样也很好,生存嘛,社会大染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做人就要有这种牺牲小我的精神。年幼无知的个性张扬或是乖张跋扈早已被抹杀的一干二净。
找到了。蝶语拎出一条湖水绿色的吊带裙。脸色惨白的笑笑。在清晨的阳光里忽然带出那么点沧桑味道。25岁对一个女人来讲,其实是开始老了。红灯区的女孩子都只有十几岁,嫩的可以掐出水来。蝶语却觉得自己的青春已如一片老桑叶,被流年蚕食了。
二十分钟后,她已经穿上了那条湖水绿色的吊带裙。海生从海南岛买给她的。她喜欢这个颜色,就像喜欢海生所有的作品。
她默默在窗口点了一根烟。这是海生的习惯,架好摄像机后默默吸一根烟,然后就用那双灵巧的手控制焦距和辉度,拍摄出摄人心魄的图片。
蝶语背上她的白色大皮包就出门了。
天凤出版社的大楼不是很高,跟周围的建筑物比起来有点不起眼。不过这是圈内最为知名的摄影图片出版社。蝶语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自己的摄影集可以在这里出版,她要在扉页上写上一句话:给海生。
蝶语坐在计程车里,天凤出版社的标志物在她眼角飘过。
“师傅,左拐。”
车子开进另一个写字楼区,蝶语付钱下车。
绿洲出版社是一个很小的出版社。但是并不因为小就降低了门槛。蝶语想最好还是今天能够敲定,不然下个月不知道要怎么生活下去。她已经来了几次了,绿洲就差没当着她面把门甩到她的鼻子上。蝶语想最好还是在心里打一遍草稿,要说服那个固执的编辑,大概需要弹簧一样的舌头。
她站在楼梯里按下28楼,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在心里默念了一个长篇大论:说服史上最固执编辑为你出画册之话术要点。
当电梯叮一声打开的时候,蝶语忽然发现大脑已经呈现空白。
“姐姐,到底出不出来啊?”电梯门口一个送快递的男孩带了一顶黄色的太阳帽,从巨大的纸箱后面伸出一个脑袋。
蝶语“哦”了一声,很麻利的走出了电梯。
蝶语敲了敲门,决定机智应变。她的这本摄影集是一定要出版的。
门忽然被打开,那个眼镜男编辑露出一张冰冷的脸,蝶语感觉有点窒息。继而眼镜男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微笑,看得蝶语一口气没喘上来。
“周小姐来了,快请进吧。”
蝶语机械般的点点头,就见眼镜男冷冷说了一句,“小艾,倒两杯茶进来。”回头挤出一个微笑对着蝶语,“周小姐,喜欢红茶还是绿茶啊?”
蝶语笑笑,“随便都行。”
也许今天走了狗屎运么?眼镜男恰巧中彩票了,还是恰巧被天花板砸了脑袋。
接下来的事情出奇的顺利,也让蝶语隐隐有些不安。似乎太顺利了。
在她二十五年的生命中似乎是从没有这么的顺利过。有些人天生的倒霉,如果哪一天忽然不倒霉了,她会不习惯。
云里雾里半天之后,蝶语拿了一张支票走了。眼镜男很客气的出来送她。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摘下眼镜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睛很大,睫毛很密很黑。衬托得眼神更加无神空洞。
这曾经也许是一双很美的眼睛。蝶语忽然没有那么讨厌眼镜男了。因为他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要在扉页上写上那句话。
“周小姐你慢走,其实你下次不必亲自来了,打个电话我们可以派人去取样的。你怎么不早提呢,宫总可是我们最重要的赞助商啊。”
蝶语本来想要客气一句,结果最后一句话把她彻底颠覆到马里亚纳海沟底层。这时候门也毫不客气的挨着她的鼻子嘭一声关上了。
她转身进了电梯。掏出手机。
宫发臣这个名字应该已经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只是她并没有办法做到。忘记这回事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满腔怒火的找到了那个号码,满腔怒火的按了下去,却又及时的慌忙的按掉了手机。瞪着电梯上面不断变换的数字。
她根本不知道开口该骂些什么。
有些事情即使不肯放手也是丝毫没有办法的。
这一天蝶语的心情简直到了谷底。等到她捧着一束海芋到达海边的时候,她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跳下去。她不是感情丰沛的女子,却在最为青春的时刻把它丰沛的献给了一个男人。
海生——
海生——
海生——
她在心中大喊。喊得肺快要炸了。站立在海边巨岩上,海风吹得裙子鼓鼓的,像一只张开翅膀的翠鸟。她最后得到结论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跳下去的。她是一个世俗女子,只会为世俗烦恼。尽管一直在逃避,但从来也没有想过要逃离。
想到这里她往前迈了一步。
然后胳膊忽然被人拽住了。
“你干嘛?”蝶语回头大喊,声音在海风里咸咸的。
“你干嘛!”男孩向着她大喊。
蝶语忽然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人一片模糊,恍然意识到已经泪流满面,于是拼命抽出被握住的手想要擦一擦。结果这个动作引发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后果,使得她在往后的几年里始终也无法想明白。
据现场目击者描绘:当时那个女的左手一扬嘛,手里的白色花就散开了嘛,然后她右手就跟那个男孩子推啊推啊的,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后退了一步滑下去嘞。那个男孩子啊,动作快的嘞,一下子趴下去就拉住了她的手。当时我们就在海边嘛,天气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