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脸色并不很好看。她没有掩饰自己被点破的心思。
“律师的嘴巴是不是都像您这么厉害?”她微微偏头看着闵浩忠。
“有什么关系,反正盛世这么大,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闵浩忠的眼睛在眼镜后面淡淡泛着光,“而且你不过是陪他一段时间。他喜欢你,你不可能不知道。对于一个心智尚未成年的人来说,他不会向你提出任何你所担忧的需求。”
蝶语坐直身体。
她的脸色越来越冷,“闵浩忠,你究竟站在哪一边?为什么我听上去这么糊涂。虽然这些不是我该想的问题,但是全民皆知,你是老爷子留给阿斗的诸葛亮,可是我怎么越看你越像司马昭?”
闵浩忠听懂了她的话,扶扶眼镜,然后微微一笑,“你担心这些吗?”
蝶语愣了一下,眼神忽闪。
闵浩忠却只是看着她笑。蝶语觉得那个笑很深奥。至少她不怎么愿意看。
她把蜷缩的腿放下来。起身。
“你走吧。我不喜欢复杂的环境,也搞不清复杂的人。我的原则是离它们越远越好。所以我永远也不可能答应。”
闵浩忠依旧只是笑,“那好吧。我先走。你可以再想一想。”
“不必了。我绝不会做任何考虑。”蝶语淡淡说。她走去门口,并且打开了门。
闵浩忠走出去,淡淡说,“绝对。永远。这些词绝对要少说。最好永远不要说。”
他的这句话让蝶语觉得无比诡异。
“闵浩忠,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真的不怎么喜欢你,请你尽量少来,最好永远也不要来。”
她重重关上门。
凌晨的沿海巴士。不开冷气。清爽咸湿的海风从车窗里灌进来。
蝶语一条腿蜷在座位上。托着腮看车窗外那片广阔的水域。
她没有化妆,静静的凝视。觉得内心平静。
同车的只有几个人。
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背着书包,耳朵里塞着耳机。他向前趴在前一个座位的后背上,一条长腿伸向走道,白色干净的袜子,绿色的运动鞋。蝶语看到他侧脸年轻柔静的弧度。
还有一个几近中年的女子,她坐在另一侧的座位,手提包放在腿上。她没有看海,视线微微侧向沿海公路。海风撩动她额前的几缕头发,吹起,又放下。她的视线很芒远,也带着疲惫。
蝶语习惯性的把手伸向背包,想要掏出相机。她迷恋人类脸上生动的表情。
但是她很快放弃,继续凝视那片海。
只是不想让相机的咔嚓声扰乱彼此的安宁。
蝶语喜欢这时候的自己。也喜欢内心的那份平静。
每一次坐在这班车上,走在这条路上,她都觉得平静。好像海生就坐在身边。
有时候她常常想,那么好的一个男人,你为什么就无法爱上他呢。如果你爱上他,那该有多好。
男孩不久后下车。
然后太阳升起来。那个小站渐渐出现在视线内。蝶语起身,拎起背包,还有旁边座位上的那个蛋糕。
这条小路走过很多遍。海生曾经开玩笑说,他的脚步是一直印到地心里去的。所以,如果说有谁会永远记得他,那么一定是这条路。
蝶语赤脚踩在松软的沙地上,微微笑起来。
沙地两边长满高高矮矮的松树,有麻雀扑棱着翅膀在林间穿梭。
海生已经生活在她心里。好像是一个惩罚。因为曾经的那些日子里,她常常会忘记他。总是执着于宫发臣。即使到现在,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么执着。
鲁琦说,如果你家附近有一个餐馆,菜做的一般,又很昂贵,环境恶劣,尤其是服务态度奇差。你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光顾吗?
蝶语说,当然不会。
鲁琦说,当然,我也不会。
那么,如果你身边有一个类似这样的男人,你会仅仅因为习惯了而死死守着他吗?
蝶语没有回答。
鲁琦也不说话。
很久之后,她们相视一笑。
人不能跟餐馆相比吧。鲁琦说。
是啊,尤其是,人偶尔也有温暖的时候。蝶语回答。
可怕的不是习惯,而是无法控制的眷恋。虽然我们眷恋的也许只是一坨狗屎。
可是眷恋就是眷恋,没得控制。
想到这里,蝶语忽然想起濯c焕从傻模可闲耐贰?br/>
也许只是觉得,某一个方面,他跟海生一样。单纯。并且执着。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始终愚蠢的执着。
只是濯歉鲂∽樱冉媳╈宥选?br/>
他们都是傻傻的人。
于是也顺便想起闵浩忠。和prada洋装的母亲。
傻傻的人却要生存在复杂的环境里。
她已经忘记怎么惹上那个暴躁的少爷。好像真的只是一场笑话。
她只想做一个摄影师。
已经决定放弃宫发臣。早就应该放弃。
也许吧,他说得对,她应该自由。她就是这林中的麻雀,并不适合套一个枷锁。
走下去,转上一条沥青路,太阳下,已经晒得发烫。
她用手擦擦脚底板的沙,然后登上鞋子。看到海边一排一排的屋舍。
这应该是海边最幸福富裕的渔民。他们大多在城市中心区置业,但是并不乐意住在那里,而是租出去,每月收取不菲的租金,然后在乡下过着蓝天碧海的日子。这大约是最朴实的智慧。
蝶语找到那座红瓦房。门墙上用粉笔写着一个“顾”字。
今天是顾妈妈生日。
她第一次来顾家,也是顾妈妈生日。不过是和海生一起来的。全家人对她都非常热情,把她当自己家人,当然,也把她当媳妇。
海生那天非常开心,也喝了很多酒。
他们睡在一起,不过什么也没发生。
如果那一晚发生什么的话,她会从此生活在这里吗?
只是现在,她却再也无法踏进这个家了。
里面传出热闹的声音。她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全家人围在一起祝寿的情景。那些于她,都是奢侈的回忆。
她不想再闯进去。打扰那份热闹。
她弯身,把蛋糕放在门前石阶上。还没有起身,却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蝶语觉得自己的心颤了一下,抬头便看到顾妈妈。
门只打开一半。她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蝶语。
两年来,顾家每一个重要的日子她都会来。
她要代替海生来。
只是,每一次,她都狼狈的回去属于她的世界。
这一次,她依旧没有什么好的期待。
“呃,生日快乐。”她嗫嚅道。
顾妈妈看了她很久,伸出手臂,从地上拎起蛋糕。
啪!
扔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