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犁子演讲的成功，终于在班里挽回了一点尊严。英子又对他另眼相看了，有事没事也爱和他聊天。
英子很佩服犁子，说她通过他的演讲，知道他这么爱教师这个行业，也看出他对教师那么执着。犁子笑了，说那只是演讲，并不是自己真心话。
英子说他说一套做一套，言行不一致。
“现在带假面具的人多着呢！”犁子说。
“可是你这么道貌岸然的人是不应该这样的。”
“为什么我就不能？”
“你这样会让我失望。”
犁子把他对当教师的真实想法跟英子说了，说那职业实在太苦，太没地位，并讲了有关他叔叔的故事。他说看到很多教师的下场，就对前途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英子劝他别这样，说：人活着，总得有点精神。
犁子说：“精神能当饭吃吗？！”嘴里是这样说，心里可不这样想，犁子也真的认为，人，总得有点精神，可不能像自己的叔叔一样，没有一点精神，没有一点追求，整天只懂得往那个肉制的酒缸里灌酒。
小玉对犁子的演讲也很满意，有一天打饭的时候，碰到犁子，说还真看不出犁子对教育的一片痴心。犁子笑了，也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跟她说了。
小玉同意犁子的观点，她说，她爸爸就是老师，不管从经济上还是从政治上还是从精神上，教师都很低。她的爸爸只因没有完成计划生育工作的任务，就连续一年都没有领工资了。她带有一点哭腔说：“你说教师整天教学，又有什么时间去搞计生工作呢？！而且，教师都是些文弱书生，那种野蛮的工作他们又怎么能做呢？！”
犁子同情起小玉的爸爸来。想想自己的前途，将来会不会是小玉爸爸那样的下场？犁子感到可怕。思想上想当教师，但现实的教师状态让他感到可怕。
小玉对他说：“你应该在学校多学一点东西，特别是技术的东西。今后回去了，好在教学之余找一点钱，能养家糊口。如果以后不当教师了，走上社会也会有用的。”
“你说，学什么好呢？”犁子问。
“学一点照相技术吧。我爸那个学校有个教师会照相，业余时间给学生照相，到学生毕业的时候又可以照毕业照，平时也可以走村窜户照一些，挣了很多钱，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就不像我爸，只懂得教书，穷得很。”
“去哪里学呀？”
“学校有一个摄影协会。每年新生来了以后都会招生。你去报名一下吧。”
在一天的傍晚，小玉带着犁子到摄影协会那里报了名，交了学费，成了一名新的摄影协会学员。在走过校园的时候，黄昏的晚霞映照着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犁子感觉他们两个就像一对小恋人，走在黄昏的校园小道上，有如在诗中画中般的感觉，不仅轻飘飘起来。
摄影学习班在星期六的早上开班，小玉陪着犁子去学习，地点就在学校的大教室。还没有上课的时候，小玉就跟犁子聊天，等到老师进来了，小玉急忙溜走，只剩下犁子，身旁的位子空着，他突然感到很孤独。
上课到半的时候，门口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一个女孩匆匆走进教室，忙不迭地坐在犁子的旁边。犁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灵魂突然被震慑了一下，这姑娘透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气质，柔柔弱弱中让人产生一种怜惜，眉宇间透着一股灵秀之气，小巧的身材，纤细的脖颈，细嫩的手。犁子说不出她美在哪里，只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能震慑人的美。
她来迟到了，在课间的时候，不得不问犁子要笔记来看。犁子遂和她攀谈起来。她是中文系的，也是今年的新生，叫梅子。她说希望犁子在摄影班里能多照顾她一点。犁子正巴不得呢！
下午是实习课。协影协会本身有的机相不多，只有四部，而学员很多，足有六十多人。实习用的相机不够用，于是协影协会主席潘全海同志，就号召有相机的同学拿出相机来，还有很多的以前的协影协会的会员也提供出自己的相机以供实习。这样把学员分成六个组，每个组都有三四部相机实习了。
犁子和梅子正好分在一组。每一组都由摄影协会成员任组长，带着在校园里实习。
犁子的接受能力很快，他自己抢到了一部相机，一下子就掌握了相机的用法，还有构图，用光等。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成了小组里的老师了，很多人都来向他请教，他也乐于教他们。他对梅子时特别用心，几次手把手地都梅子，碰到梅子光滑细腻的皮肤，感到光滑而细腻，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学员们在校园里拍得差不多了，大家提议去公园拍，那里的风景比较好。小组长同意了，大家就走着去了中山公园。
门票是自己解决的。犁子到了公园门口，跑售票处去买了两张门票，一张当然是给梅子的。
也有很多男学员想接近梅子，可是犁子像影子一样不离梅子，梅子也像藤缠树一样绕着犁子，不停地要他教她学，那些男人看没有机会了，也就知趣地离开了。
犁子帮梅子照相，梅子又帮犁子照，两个人形影不离，引来很多羡慕的目光。上凉亭犁子拉着梅子的手，上假山犁子轻扶梅子的细腰。在公园里，他感到自己处在快乐的云端里，飘飘忽忽，生活充满阳光。这是他高考不得志以来，感觉最快乐的一天。
梅子给犁子的感觉，就像是林黛玉一样。这个清秀的女孩的接受能力比较好，也比较喜欢学习，经过犁子的指点，懂得了控制调暴光时间，调整光圈等。教出了一个好学生，犁子很有成就感。
犁子看到公园里有一条通往林子深处的小道，很有诗意，遂想给梅子照相，把她叫到小道前，给她摆好姿势。犁子找好角度，从镜头里看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在一条林阴小道上，两旁是高大的木菠萝树，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弯弯曲曲伸向密林深处，洒着一片片金黄的落叶，有个女孩背靠着木菠萝树，侧着身，柔柔的披肩长发撩拨着木菠萝的树干，凝视着路面的落叶若有所思而又楚楚动人。这情这景，有说不尽的诗情画意，有说不尽的空灵与美，使人有一种脱离了肉体而只剩下了精神的感觉。
犁子深怕这诗情画意会被一阵清风吹走，忙“咔嚓咔嚓”连拍了几张。深怕其中一张坏了，又猛地多拍它几张。
晚上回来的时候，犁子躺在床上，魂不守舍。那个算不上性感，更没有花容月貌的女孩，此刻占据了他的心。说不出什么原因，说不出理由，和她在一起，只是感到没有了物欲，没有了世俗，只剩下了人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