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市回城的於大之方坐轿被阻拦在了内城门口。
“停!快停下!不准进去!”内城的门卫厉声喝道。
“这是怎么了?你们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没见是城主夫人的坐轿吗?”护卫同样仗势大喝,表情显有些怒不可竭。
“不准进去!”
“你听清楚了没有?是於大之方夫人的坐轿!”
“没听错!你们可以进去,唯独夫人不行!”
“什么?这是怎么了?”护卫一愣。犹豫不决地不知是否该去禀报於大之方。帘布低垂的坐轿,没有半点声息,却最让人心悸,最让人捉摸不透。一城之主的夫人,被拦在内城城门之外,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是谋反?还是动乱?
城门开了,出来的是首席家老酒井雅乐助,同样一脸的阴沉而捉摸不透。他缓步走到轿子旁,向轿中之人低语了几句。
轿中之人轻轻应了一声。轿中传来的声音很低,温柔而平淡,护卫只是隐隐听到少主“竹千代”的名字被略略强调。雅乐助遗憾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送夫人去我的宅邸。”
轿子被调头,轿中的叹息声更为悠长……
城头上,朝比奈泰能看着冈崎夫人的轿子抬离本丸,像斗胜的公鸡一般,满意地回到自己的下榻处,第二天一大早带着随从得意洋洋地赶回骏府去了。
松平广忠目送着赤色火鸟旗离开视线,终于鼓起勇气……不,与其说是鼓起勇气,不如说是趁今川家臣一走,可以避人耳目:“快,雅乐助,带我去见夫人!”
秋风卷砂,敲打在破旧的门廊上。
“夫人……”松平广忠握住於大之方的双手。双手冰凉,宛若代表着她的心。
“别叫我夫人了。我已经不再拥有这个称呼了。”於大之方幽怨道。
“原谅我。”
“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
“不,因为我的懦弱,因为我的无能……唉,我时常在想,如果是父亲,他会下怎样的决定呢……”
“……”
“你聪明、善解人意,你来到冈崎之后,冈崎就重现了活力。大家都赞美你,我也很幸福,但我配不上你。”
“唉……”
“如果上天允许,我真希望和你在远离喧嚣的乡间过平凡百姓的生活。”
“我也这么想。”於大之方含糊答应道,心想,真是个懦弱的男人啊。
“因为我的懦弱,因为我的无能……害你忍受这一屈辱,也让家臣们都反感我。幸好大家都说竹千代像你,像父亲。这让我安心。我这么做,也是希望将来能给竹千代一个完整的城池,让他把冈崎发扬光大。”
“竹千代……”於大之方也渐渐体会到了家臣们的心情。大家为什么都围拢在一个年仅一岁的孩子身边。
“今日一见,应该是今世的永别。不过我决不会忘记你的。在我的心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这一点决不会改变。你走了,我也活不了多久,我会用我的灵魂默默祝愿我们的竹千代武运昌盛的。”
“竹千代……”於大之方好想再见一面竹千代。但这显然是种妄想。休书已经送到,她已不再是松平家的人。明天她就要踏上回刈谷城的路途,冈崎城,永别了!竹千代,应该也无缘再见了。
悲从中来,但是於大之方强忍着没有流泪。她要在离别之际给松平广忠一个好印象。一切的泪水留到刈谷城再流吧。
这年於大之方十七岁,松平广忠二十岁,竹千代两岁……
*
刈谷城的府邸,这天却分外热闹。因为贵宾林秀贞大人登门拜访了。水野信元怎敢怠慢。
“松平广忠那颗硬骨头还真不肯屈服嘛。”林秀贞问道。
“唉,我也实在是面子全失呢。居然一道休书,准备连我的妹妹也一起赶回老家。”水野信元摇了摇头。
“毫无理由的休妻啊……”林秀贞长谈道。
水野信元听罢,不禁狠拍一下茶几,咬牙切齿道:“松平广忠,我一定会给你好看的!”
“这倒不能急于一时。水野大人,切不可因为一时之气而乱了方寸啊。”林秀贞劝说道。
水野信元的胸脯仍然因为发怒而上下起伏着。
“不过在下倒有一个绝妙的计策,不知当讲不当讲。”林秀贞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