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三年五月十九日中午。
没有人知道这一天的伟大。
而此后的几百年里,没有人会忘记这一天。
“真是凉快的风啊。”今川义元面露喜色,两名侍童也停下了手中的芭蕉扇。
但是这快乐仅仅维持了几秒钟。起初只是树枝被吹得乱颤,谁知风势越起越大,枝叶被折断,侍童手中的芭蕉扇被吹走,满枝树叶夹杂遍地黄土卷向营地。尘埃狂飙,只听得哗啦啦的杂音一片。旗本们被尘埃卷得睁不开的眼睛,有的更是被刺入眼睛的尘埃弄得泪水直流。
“不好!拉住帐篷,拉住帐篷,别让帐篷吹跑了!”三浦义就跑出营帐,指挥起主营的兵士。不愧是今川的旗本队,训练有素。很快聚集在了帐篷的各个关键位置。
不知何故,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盖满桶狭间的山头,像是一只发霉了的大馒头。一声轰雷巨响,整个山岩都被震撼了。坐在营帐里的今川义元也吓得跳离了坐席,手中的酒泼洒到了地上。
“快,去和三浦义就说下,山上风太大,等稍微稳定一下,我们就动身下山。”今川义元战栗着对身边的侍童说道。恰在此时,一道闪电飞落,正中营帐前的杉树上。刚才还迎风挺立的高耸杉木,此刻已是一柱焦炭了。久居篱下的今川义元更是魂胆俱散。
“保护主公!保护主公!大家别靠在树旁边!”三浦义就用大喊镇定住大家。
小姓们立刻围到今川义元周围。
九灯护法默然走出营帐,望向天空。一颗豆大的水珠滴落在他的鼻子上。下雨了,而且还是火山喷发般爆烈的暴雨。面对大自然,就连他也不能与之抗衡半分。
黄土干涸的地面满是黑褐色的泥浆。疾风中的尘埃消失了,转而是淋漓的雨。士兵们的胳膊湿透了,士兵们的战甲湿透了。暴怒的狂风,竟将帐篷上的火鸟旗杆也生生折断了。刚才还在烈日暴晒下瘫软着的火鸟旌旗,这刻亲吻大地,成了一滩污泥。
“可恶的黄梅天气,说变就变!”三浦义就嗔道。
漆黑的乌云,积蓄的雨帘间,天空突然一道白色闪光劈开大地,所有的事物瞬时间都被它照得原形毕露。
“看!有龙!”山脚松井队的士兵指向穹隆。
众人扭头望去。勉强睁开的双眼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真的是龙耶!”
“青龙大人!”士兵们见状,纷纷伏地膜拜。但头尚未触及地面,“刷刷刷刷……”就齐齐飞离身躯,掉落山谷。鲜血喷涌而出,但立即和疯狂的雨水融为一体,被冲淡,被洗刷。雨水掩盖了血腥,掩盖了敌人的马蹄声,更掩盖了浓烈到极致的杀气。
“敌袭!是敌袭!”松井队的士兵大声呼喊起来,但立刻发现,他们的呼喊声也被这场突来的大雨所掩盖。
一个个黑甲士兵扑面而来。近处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远处的,是雨幕,深邃的。
松井宗信举起与伴随自己多年的长枪,准备应战。黑甲武士的长枪穿刺过来。他的手腕镇痛,手中之枪脱手而出,斜斜插入泥泞的土地。奇怪,今天的枪怎么这么重?黑甲武士的长枪穿透了他的身体。奇怪,为什么连一招都挡不住。难道?难道是那酒。松井宗信向下倒下去。啪嗒啪嗒,啪嗒啪嗒……他听不到周围的暴雨声,听不到周围的喊杀声……啪嗒啪嗒,啪嗒啪嗒……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是因为紧张而剧烈的心跳声,他感到自己血涌到自己整个脸颊,整个头颅像是要炸开一般。他后悔,是他把那些酒送到主公那去的。“御所大人……”松井宗信重重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