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苏迪正和萧然吃晚饭,苏迪起身,拿下防盗门后的话筒问是谁,乔娜在楼下佯装生气地埋怨苏迪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苏迪说,正吃饭呢,上来吃点呗。乔娜说不用了,她就在下面等会儿。
苏迪回到餐桌前,萧然问谁,有什么事?苏迪让萧然吃自己的饭,没什么事。萧然继续吃饭,吃完饭,又喝了汤,喝了汤又仰躺到沙发上看电视。
苏迪开始收拾碗筷,她不想告诉萧然,乔娜在楼下,让乔娜等一等又能怎样,不能她有求必应吧,凭什么?苏迪到底是不踏实的,想想乔娜该是很着急的吧,毕竟这么冷的天。于是,她对萧然说,乔娜找你帮个忙,在楼下等着呢。萧然呼啦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穿外套一边埋怨苏迪不早告诉自己,害得人家乔娜等。
苏迪没吭声,但苏迪生气了,先是生乔娜的气,觉得乔娜真过分,把萧然当民工一样使唤,昨天是灯泡坏了,明天马桶坏了,今天倒好,电话和电脑一起坏。而后生萧然的气,他怎么就不知道拒绝一次呢,干嘛如此殷勤。
萧然走了一个多小时,居然还没有回来,苏迪想给萧然打个电话问问,又怕在乔娜面前显得小家子气,不打吧,心里毛糙糙的,正在她忧郁不决的当口,萧然来了电话,萧然让苏迪将电脑的驱动盘送过去。苏迪不送,心想她乔娜凭什么把我们两口子都当民工一样使唤呐,坚决不能去,欺人太甚了。苏迪告诉萧然她不舒服之后继续拖地,动作比之前快了许多,像是将所有的力气都使到了拖地上。
十分钟后萧然回来了,萧然没问苏迪哪里不舒服,而是径直走到书房,萧然进来的时候带来一股冷飕飕的风,萧然呼呼啦啦地拉抽屉,拉了一个,翻腾了一会,关了,又拉一个关了,翻腾了一会,又关了,再拉一个,翻腾了一会,终于找到了他所要的驱动盘,为了万无一失,他还将另外几张驱动一并带上,连个招呼都没跟苏迪打就呼呼啦啦地下楼去。苏迪从沙发上看过去,洁白的地板上几双黑乎乎的大脚印极为刺目,她非常确定萧然进来的时候没有将鞋子在垫子上蹭一蹭,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忙成这样了,急成这样了?不像话!
二
乔娜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萧然,在她眼里萧然是无所不能的,的确,这些先是苏迪告诉她的,后来通过验证,她发现苏迪并没有丝毫的夸大。
萧然为她换过许多次灯泡,修过许多次马桶,重装过许多次电脑系统,有一回,她将钥匙忘到了房子里,还是萧然翻越过窗户给她取出来的。当时,她紧张的心一直突突地跳,她一遍一遍祈祷,上帝保佑菩萨保佑,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不然苏迪肯定要跟自己没完。萧然果真好身手,行动敏捷利落地进到了乔娜位于三楼的房子,乔娜兴奋地跑回去,见萧然已经打开了门,一脸一身都是灰。乔娜将萧然带到卫生间,帮他放了温水,压了洗手液,递了毛巾,然后抬眼看镜子时,两人的目光忽然有些不自然了。
乔娜表示了谢意,说晚饭就不要苏迪做了,她请客,让萧然务必给她这个表达感谢的机会。萧然拒绝了,看着乔娜凌乱而冷清的家,他觉得乔娜该找个老公了,乔娜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了。萧然赶紧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一点也没有嫌她麻烦,就是觉得女人终归需要一个男人的,正像男人终归需要一个女人一样。
可这一次,乔娜不好开口了,这一次不同以往,乔娜必须得先请示苏迪,苏迪批准了,她才能跟萧然商量。苏迪同意的事,萧然就没有不同意的,乔娜甚至能想像到,苏迪坐在沙发上下命令一般,而萧然双膝并拢,腰板笔直,刷一下立正后,一个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的“是”字,在手指尖抵到太阳穴上时候恰好喊出来。乔娜真就不明白了,萧然怎么就那么听苏迪的呢,自己寻找了这么多年,遇见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大男子主义,都是要求女人举案齐眉的那种,真是倒了霉了。
三
乔娜最近一直烦躁,乔老太太几乎是挟持着她,让她今天见张三,明天见李四,甚至有一天,上午见了张三,下午见了李四,每次相亲都像一场买卖前的谈判一样,无聊极了。乔娜忍无可忍跟乔老太太发狠:“我青春期呢,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乔母也发了狠:“你青春期,我还更年期呢!”最后,青春期与更年期都做了让步,乔娜如果不相亲也好办,必须带回一个准女婿让乔老太太瞧瞧。
眼下,准女婿是没有的,总不能到大街上去揪一个,乔娜边走边冥思苦想,路人甲,男性,骑着半新不久的电动车说借过。路人甲无路如何也没有想到,他无心抛砖却引了玉。路不是她的,路人甲借了,那么,萧然也不是她的,怎么就不可以借呢,借了就换,再借不难,何况,每次,她都是小心使用的。于是,乔娜设计了对白,一人饰演两角儿。
乔娜说:亲爱的,借你老公用一下呗。
苏迪说:用呗,男人就来拿来用的。
乔娜说:不白用,回头请你吃饭。
苏迪说:客气什么呀,朋友嘛!
乔娜说:亲爱的,交你这样的朋友我可真幸福。
苏迪说:少来了,糖衣炮弹。
三年来,乔娜和苏迪都是这样说的,但是乔娜觉得现在的苏迪不会这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