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的东都。
午后的阳光从树影间投射下来,斑驳的影子落在街道上徐徐而行的马车上。
北宫翟青衣小帽,乔装改扮的与往常大不一样。他与车夫一并坐着,抱着双臂,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街道,微微出神。
梁国都城的繁华,和杭州是不能比的,看来晚唐的朝廷当年死命的维护自己的在江南的利益,不惜多次和地方混战的军阀抢夺大运河的治权,保证江南的物产和财富可以源源不断的供给京城需要,是很明智的做法。不过,黄巢当初的起义军到底没有意识到这点,所以轰轰烈烈的闹了一阵子,便销声匿迹了。这倒让他着实佩服钱的锐利眼光,还有过人的手段,才能让吴越国的国力和财富达到让梁国的朱友贞都垂涎的地步。
北宫翟正在走神,身后的车厢里微微挣动了一下,他忙回身去看:“东华……”
东华苍白的脸从薄纱的帘子后面露出了一半来,她唇上的颜色仍旧是失血过多的模样,脖子上缠着的基层纱布,也是血迹斑斑,如果不是每日定时用真气护住她的元神,早就灰飞烟灭了。
“你再撑一会儿,就到了……”北宫翟伸手去扶她,自己小心翼翼地也挪进车厢里去。
东华靠在他怀里,虚弱的出一口气,用极轻的声音断断续续勉强道:“师兄……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这个你不要管了。”北宫翟紧了一下眉头。
“我知道她……她会怎么对你……”东华努力抬起手去抓北宫翟的手,“我不想……不想你受委屈……”
北宫翟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里翻江倒海开了,却没有说什么,只用自己的脸紧紧地贴着她的脸。
“师兄,因为元……我对不起……你……”东华咳嗽了两声,用尽力气道,“就让我死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吧……”
北宫翟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眼角的湿润骗不了东华。
马车穿过闹市的街头,从城墙下走过,在不远处的山脚下停了下来。
北宫翟跳下马车,付了钱,从车上背下了虚弱的东华,抬头望了望面前的百层石梯,深吸了一口气,埋头往上走去。
看似很短了百层石梯,爬起来却着实让他轻松不了。
肩上的东华已经再次陷入了昏迷的状态,无力的手臂轻轻地垂着,他咬紧了牙,加快了脚步:“东华!东华……你不能睡……醒醒!你醒醒!东华……”
东华却已经没有半点动静,游丝似的气息,让他的心一次又一次的越发揪紧在了一处。
这一刻,对她的怨,对她的恨,都化作了烟云。
北宫翟只想快点见到那个能救东华性命的人,就是拼掉自己的性命不要,他也要让东华活下去。
从小父母双亡,眼睛又被仇人弄瞎了,在门下不被师兄妹待见,爱上的男人,却根本不将她放在心上。
他只是想让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份来自自己的宠爱,让她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份留恋,来弥消曾经遭遇的所有的不公平给予她的怨恨。
快到道观的门口了,这座道观修建的气势彷徨,如果不是藏在这山中,估计远比现在热闹的多。
门前,几个道姑正在拿着柳枝的扫帚扫着地上的落叶和浮灰,丝毫没有注意到拾阶而上的两人。
北宫翟快步爬了两个台阶,总算是站在了道观的正门前了,正要开口招呼道姑通报,便看见侧门边有五六个佩着刀剑的人,正在喋喋不休的咕哝着什么。
不及细想那么多了,他疾步上前,向着一个道姑行礼:“仙姑,我是来拜见邪子慕容夫人的,麻烦你为我通报一下。”
道姑笑笑,还了一礼:“我家师祖说了,要进大门可以,但是,要先破解师祖的谜题。”
“谜题?”北宫翟不很明白。
道姑一指门上的一把大铜锁:“就是那个!”
北宫翟紧锁了一下眉头,深吸了一口气:“请你进去通禀一声,我叫北宫翟,是悬翦剑明喻召的大弟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立刻拜见你家慕容夫人。”
“我家师祖说了,不论是谁,一概不许例外。”道姑抱歉的一笑,“你看那边几位,都是求见我家师祖的,他们也都说有要紧的事情,但是师祖说,人人都一样。”
北宫翟沉了口气,小心地将昏迷的东华放在了一旁的树荫下,自己攥着灭魂剑,来到了铜锁之下。
这个铜锁比一般的铜锁大很多,方才没有仔细去看,现在凑近了端详,发现它根本不是铜的,而是金银错的,纹路取的是商周的螭龙虎,甚是精致,绝对不是普通的货色。将铜锁挂在门口,却不说是怎样的意思,只是让人来猜谜。慕容夫人可真是好兴致。
北宫翟没有这样的好兴致,自己身上的净心丹已经用完了,再不给东华救治,那就只有看着她香销玉殒了。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唰”得将灭魂剑拔了出来。
一声龙吟,让一旁咕哝的几个江湖人氏愣了一下,继而围了过来。
几个道姑慌忙拦在了北宫翟的面前:“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