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煤炭一样黑的大门上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到:录像厅。牌子前不远的地方还真的有一堆煤炭静静的矗立着。还有一堆一堆加工好的煤球,黑乎乎并安静的等待着被送出去燃烧。而眼下,他们似乎在向我们致意,致意我们的青春已经早于他们而慢慢的燃烧了。
老虎推了我一下,我又把眼神由黑黝黝的煤堆上转移到了黑乎乎的大门上黑色的牌子。白色字体的“录像厅”在一瞬间变的比黑色字体“电影院”更加的有吸引力。
老虎说:“你有多少钱?”
我说:“就十块了!”
老虎惊喜:“猫逼,够了!走!”
说着,他便推着我走向了那个黑乎乎的大门。随着越来越近,那个黑色的牌子上白色的字下面还有一行白色小字:每人2块。于此同时,从黑色的门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机枪火拼和一声声“切……不好看!”混杂声音。一位看似老板娘的中年妇女看到我和老虎,忙着对里面喊道:“好了,好了,在等两个人就开场。马上就好!”。那妇女一边嚷嚷,一边招呼我们快点。
妇女说:“快,快点,前面有位子,马上开始了。”
老虎显得很老道:“两个人,再来包瓜子,两瓶汽水。刚好十块!夏磊!”
言下之意,就是我让赶快付钱。
我们拿着我们的汽水和瓜子,钻进了那个黑色的大门。我想,里面一定是黑压压的一片,然而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是黑漆漆的一片。我们像苍蝇一样,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朝着萤幕光亮处挪动。萤幕是一个很大的投影仪的萤幕,顺着萤幕可以看到一束由好些灰尘组成的光柱。这时候,萤幕上正播放着学校刚刚组织看过的《冲出亚马逊》,我失望至极。
我和老虎坐在最前排,因为后面都被其他人给占了。因为黑,并不能看到具体有多少人,反正我觉得我的身后有无数的狼一样的眼睛在我头顶的晃悠。不时响起的流氓哨,和一阵阵的起哄让我非常的反感。老虎说他们是在抗议,他们是在要求换片子。因为我也想换片子,所以暂且忍下了。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屏幕进入了十秒钟的蓝屏,左上角显示:读盘中……,十秒前乱轰轰的吵杂一下在十秒里沉寂了下来,此刻只能听见dvd的读盘声和空气中的呼吸声,甚至还有心跳声。
老虎似乎有些激动,他推了我一下,但眼睛并没有离开过蓝色的屏幕。好像是在期待着某种神奇的现象。这十秒里,我也被弄的非常的紧张,而且有些恐慌。
突然萨克斯那销魂的音乐稀里哗啦的响了起来,着实吓了我一跳。同时屏幕上很没有创意的飘出几个字:小红的故事。我觉得这名字实在太土,根本不能和萨克斯用在一起。不禁更加失望,几度想起身离开,但因为交了钱,而且老虎并没有要走到意思,所以就又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个头上套着黑色丝袜裸体的男人出现在了屏幕上,让我大吃一惊。接着一个丑陋无比但身材丰满的女人以同样的方式出现在屏幕上,只是丝袜套在脚上,这让我更加吃惊。同时我发现我头顶上的狼一样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期待。此刻我终于明白,这头顶上狼的眼睛,原来是一群色狼的眼睛,难怪火辣辣的。同时我感觉到自己无比的羞愧和不知所措,几次把瓜子壳一同吞下。而老虎此刻却看上去和睡着了没有两样。
终于可以散场了,年轻的色狼们开始离开这无限激情场所。在等打开灯的一刹那,原来身后一群色狼,居然一半是在一中、二中、三中,还有职高里的同学。我本能的遮上半边脸,生怕他们认出是我,我觉得我问心有愧,虽然不知道愧对什么,也许只是为了她。然而他们之间却欢快的相互打着招呼:原来你也在这里!
我从手指缝隙里又发现,陆续离开的人群里,还有几个女孩的身影,这让我遐想万分。
离开了煤炭厂,我久久不能平静。此时夜幕下的广场被一种色调的灯光渲染的紫黄紫黄的,年轻人的脸在紫黄的衬托下增添了三分黑色。对面的人民政府的大楼此时此刻已经在这样黑色下晚安了,几个年轻人穿过马路消失在人民政府的大院里,几声狗叫之后,晚安了。
我努力调整着呼吸,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脸蛋的热量,但在这紫黄的黑夜里是不能看出脸上的红润的。我们跨过马路便掉头朝着人群反方向逃走了,因为这一群人里有太多的好学生,我们也太熟悉了。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每一个周末,都会有这样的人去人散,直到后来的麻木,才有了随波逐流的心态。
而这个时候,我们发现我们的晚归的现象开始有了新的发展,由学校关门前到关门后爬墙,再后来就夜不归宿了。夜不归宿的日子里常常是盘踞在旅社的,因为那里可以通宵看电视,可以洗热水澡,还可以睡一张很大很大的席梦思大床,并且仅收每间20块。而后来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知道那间旅社就是“明强旅社”。因为所有旅社对我而言并没有差异,所以我并不关心它的名字。而对老虎而言它的名字就是与女朋友联络的秘密暗号。只要电话或短信提示一下“明强旅社”,大家便心照不宣了。
这样看来,老虎的眼神里的忧伤,是有来历的,而且合情合理。而我的似曾相识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毕竟,不同人眼里同一件事的差异,是没有多少意义可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