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已经度过三个晚上了，医生每天两次来查床，只说病情还稳定，但什么时候能清醒他们也说不好。也###天就能醒来，也许，永远也不可能清醒了。每次医生翻开父亲的眼皮，用手电照射检查刺激反映的时候，阿雅几乎都看不到什么微弱的反映，她的心就一次次冷到了冰点以下。
来看望的老邻居擦着眼泪说：“孩子，准备一下后事吧，不为别的，冲冲晦气，你爸爸也许就好了呢。”阿雅怒气冲冲地瞪着人家，半个字也不说。大姐秀芬就过来打圆场：“谢谢您，这老规矩，兴许就有效呢，我这就去准备下。”人家看看阿雅，再看看秀芬，就喃喃而退了。
二姐和杨少杰都闻讯赶回来了。趁着他们照顾父亲的当儿，秀芬真的跑到医院附近的铺面上，买了一套送老的衣帽被褥回来。因为怕阿雅看到了暴跳，又只能带到病房里来才能冲喜，秀芬就用个大床单包了个大包袱，趁阿雅去洗手间的当儿，悄悄送了进去。
秀芬对秀芳说：“我看出来了，要是父亲这次好不了的话，别说你姐夫，阿雅就连我都会怨恨一辈子的。所以，我也没敢让杜玉明过来，照顾爸爸的事情，你们多操心吧。”秀芳抽抽噎噎的，连说话都断断续续了：“怎么我这刚走，爸爸就出事了呢？要是他醒不过来的话，怕是最后连句话都不能给我留下了。”杨少杰拍着妻子的肩头安慰：“瞎说什么呢？爸爸会好过来的。”
当天晚上，阿雅坚持要守床，大姐只好让二姐他们先回家休息一下了。夜深人静之后，医院又一次陷入宁静中。走廊外偶尔传过护士轻轻的走动声，然后，就是众人各异的鼾声了。
阿雅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着，不觉也趴到床边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情绪不稳定，或者心里惦记着父亲，阿雅一开始的时候睡得并不安稳，梦境和门外门内各种轻微的动静交织着，荒唐杂乱。但渐渐的，就只剩下黑甜乡里的自己了。阿雅感觉自己到了一座陌生而高的建筑上，好像是楼房，但却四面透风。阿雅每走一步，那些钢筋水泥支撑起来的地面和框架，都会摇摇晃晃好一阵。
阿雅想回头，却找不到退路，只好这样颤颤惊惊的一直走下去。这时，阿雅却听到自己的后面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似乎在挽留什么，却最终无济于事。这时，阿雅却发现自己脚下的楼梯已经荡然无存了。阿雅大叫一声，跌向遥遥相对的坚硬地面。
阿雅在梦中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滑倒在床下了。头碰到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硬生生的疼。阿雅揉着自己的脑袋，耳边却真的传来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挽留。一个病人家属叹着气从外面走回来：“隔壁病房的一个老太太去世了，听说是脑溢血，昏迷了两天，医生说有稳定下来了，希望清醒的，还是说不行就不行了。”
有人答话问：“多大了？”“听说也就是六十几岁吧”那人就也跟着叹医生：“可惜了！”
阿雅听得心惊肉跳，跳起来摸摸父亲的手和额头，又探探鼻息，一切正常，才颓然坐下。
心下回想着刚才的梦境，隐约觉得有些不祥。阿雅无奈地捏住最后一丝希望：“那邻居老太太说的冲喜的方子，那些他们带过来醒脑的中药方子，都一一试试吧。也许恍惚中，真的有神灵乐意来相助呢。”
清早的时候，在微亮的薄曦中，阿雅又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父亲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看睡在床头的阿雅，艰难的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阿雅凌乱蓬松的头发，却未能如愿。父亲就虚弱地唤道：“阿雅……”阿雅就在这时猛的睁开眼睛，看着床头上父亲的脸，大叫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