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抿嘴一笑:“那我就替主人多谢四位大侠了,这位古公子,我家主人请你上去一晤,还请你赏光。”
胡不凡点了点头道:“也好,我就替我家师兄去谢过你家主人。”
再次上到楼船上层,那紫衣老者已用一只小紫泥炉烧起了茶,手拿一把薄扇轻轻地摇着。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年轻姑娘薄纱蒙面,正手拿一卷,静静地观看呢。
老者见胡不凡来了,抬头笑道:“想不到古公子一介书生,竟有如此胆量和巨盗搏斗,这茶就要好了,还请公子尝一尝这新煮的贡茶。”唐时的茶是煮的,胡不凡有些不惯,但对方一番好意,倒也不可推拒,当下一笑谢之。
那女子抬起头来,轻轻把书放在旁边的几案上,明如秋水般的眼睛往胡不凡脸上一扫,说道:“公子不通武技,但胆量却不输与武者,实在叫人佩服,不过拿身家性命去和这些劫匪相拼,实在太过儿戏了。”
话音中隐有关切之意,胡不凡心中一动,忙说道:“多谢小姐,不过再下本来就是江湖一浪子,命贱如草,当不得小姐关心。”
那小姐说出这话,本来还有些害羞,怕他听出自己的担心,现在听他说这话,知道他不但听出来了,还有与自己疏远的意思,不由心中大是失望,难道自己在他眼中就这么不值得交往吗,那你为何又要将曲谱相送。
紫衣老者忽然哈哈大笑:“古公子,乘女儿,茶水已沸,先不谈这些扫兴的话,来,来,来,我先给大家沏上。”
说着一把抓住那茶罐,也不怕烫,轻轻一抖,一缕长长的水线就直入几上的三只茶碗里,茶与碗齐,却不溢出,端得是好手法。
胡不凡见他浑不似有武功之人,难道也是象自己一样,深藏不露?他笑着举起那茶碗,身那老者一敬:“前辈请!”
他暗运玄功,已是碰上了对方的茶碗,要是对方身有武功,必然有一种自然反应,碗上能感觉出来。但对方却是毫无察觉,只是那碗稍微抖了一下,茶水稍稍有些溢出。
胡不凡一触即收,看来对方只是长期饮茶练出的这门绝技,与武功无关。
他轻轻抿了一口茶,茶香扑鼻,满口生津,竟是今生所未品尝过的,这才知道刚才象老者说的这是贡茶,看来这老者身份不凡,能用贡茶来招待客人,岂是平常之人。
老头盯着胡不凡说道:“我这茶如何?”
胡不凡点了点头,开口吟着:“秀水明山绽嫩芽,泥炉沙罐沦新茶。三杯沁到灵台际,酿作仙人顷刻花。”
“哈哈哈哈,好诗,好诗,配得上此茶,不过公子可知,世人为何谓之之为好茶?”
“愿闻其详!”
“原因很简单,此是贡茶。天下好茶多矣,此茶虽好,却也算不得天下之最,原本生于山野之间,一朝入了朝堂,顿时身价倍增。公子如此文才,难道不想如同此茶,让天下皆知,受世人注目?”
胡不凡愣了一愣,心中觉得这老者更不寻常,当下摇头道:“茶之品质,又岂因人之好恶而定,生于山野之间,朝饮玉露,夜收月华,即便不为人所知,也自有识者,珍而藏之。一昧受人追捧,反而沦为俗流。”
老者眉头一皱,道:“公子数年寒窗,难道就为孤芳自赏吗,常言道‘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难道公子不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吗?”
“我一江湖人物,在这世上无父无母,即便做官,也如同锦衣夜行,却与何人共享!”
“即便公子父母不在,将来难道不为子孙后代着想吗?难道不为他们搏一个好的出身!”
胡不凡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着这一老一女,说道:“你知道这天下为何大乱吗?还不是争权夺势作的怪,天下为官的只为名利,只为出身,追求到了极致,就行成了乱局。你道天下之大,出身何者为贵,天子也,那胡安所欲也;天下权利,何者为大,兵权也,那军镇所求也。在其位谋其政,我自知不是当官的料,一些诗词歌赋,对百姓有何益处?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买红......那个烧饼。还是江湖上自在!”
“公子既有一片为国为民之心,就应当下决心进朝堂,为国效力才对!”却是那蒙面女子发话了,两弯长长的捷毛微微抖动,玉眸紧盯着胡不凡,充满了期望。
“诚然,人应当有些进取之心,不过天下既如此,就算古某惜身又有何用,我可不愿做一个屈死的忠臣,受后人谟拜!”
那女子眼神一黯,顿时收回眼光,盯不手中的书上,却是什么也没看进去。
那紫衣老者半响无语,他在京中就有不少人托门路,求他提携,但却从来都是拒之门外,没想到今日刚见了这少年就起了提携之心,但却被他宛拒,这一下老头的面子就有点挂不住。
胡不凡朝老人深施一礼道:“我看前辈并非常人,非富且贵,但我与前辈论交,只是投缘,如果前辈以富贵相送,便是侮辱了这份友情,还请前辈休提此事。”
老头嘴唇抖了几抖,象要发作,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富贵不能淫,古公子真乃大丈夫也,老夫交了你这个朋友,来,备酒,我与小友喝上几杯!”
两人遂不再谈论此事,摆上酒樽,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十分尽兴,那女子也在一旁斟酒相陪。
老者拍着胡不凡的肩膀笑道:“老夫在京城赴宴无数,却无一场有如此痛快,你道为何?”
胡不凡笑道:“平等!前辈如果与皇上喝酒,屈于皇上的龙威;与下人喝酒,又厌恶下人的阿谀奉承,那里能够尽兴!”
老者哈哈大笑:“知我者,古兄弟也!”那女子在一旁看着两人,似乎也甚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