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学生知错了!”胡不凡不敢再反抗高先生的话,抚了抚红肿的脸庞,乖乖地躬身道。
“你可知这几年来成长不易,为了一个女子就这样枉送自己性命,这些年的书算是白读了!”
“先生,那凤儿也算是你的学生,现眼睁睁地看他掉入火坑,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你以为就你那样的行动就能解救她了?”他见胡不凡脸上肿起老大一块,忽然心中有些不忍,放低音量道:“你身上的伤怎样,要不要紧?”
胡不凡强提了一下真气,只觉得那寒气已散至各处经络,几年苦修的内功竟然全然提不起来,不由地脸上骇然变色。
“怎样,很难办么?”
“是够邪门的,那女子不知使的是何内劲,竟然如此霸道!”
高先生伸手一探他的脉门,眉头紧锁:“竟然是‘月阴真气’,难道说这女子......,噢,对了,我来教你一套吐纳法,可逐渐地把体内的寒气慢慢化掉。”
按胡不凡本身的功力原也不惧那真气,但他受伤在先,又强运内力,一时失了抵抗,这才让寒气侵入经脉之中,当下仔细按高先生所传之法主调息了半天,自觉大有起色,这才收功站起。
“多谢先生传功!”
“这样每天调息,一个月后寒气自解,不过这一月当中不能用半点真气,否则失了体内真气的抵抗,寒气会再次深入,事情可真难办了。”高先生满面严肃地说。
胡不凡点头称是。此时天色已晚,两人找了片林子,高先生顺手抓了两只野兔,生了堆野火就将烤起来。
“今后你打算何去何从,自已可有计较?”高先生撕了一只兔腿,递给胡不凡。
“我本打算到长安去看看,顺便遍访名医,治病救人,如能将所学医术总结给后人,也总算不枉此身了。”
“以你之资质,如果居于庙堂的话,或能出将入相,造福于百姓。可我看你生性淡泊,无意为官,如果强求反会遭至祸端,也罢,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这也算是人尽其才了。再说天下马上要大变了,要大变了,......嘿,还记得你写的‘天下兴亡,匹夫有则’吗,字好写,事却难办,这升斗小民,何能有则于天下。”言罢,语气中甚有萧瑟之意。
“可是我总放心不下凤儿,如果她嫁了董安君,那他一身就毁了!”
“可她要不毁的话,那整个镖局可就毁了,再说洪金凤也未必会毁,你道董淮阳为何非得和洪家攀亲么?”
“学生不知,还请老师多多见教。”
高先生折了根树枝扔进火堆,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洪夫人的父亲聂三环乃是武林中有名的暗器高手,善于制造和使用各种弓弩暗器,武林各大世家的都以拥有他制造的兵器为荣,不过这聂远山脾气很怪,生平打造了不少兵器,但每样东西只留下一件最好的成品,其余的会扔毁,所以江湖上关于他的东西都是孤品。他尤其会制造一种名叫‘牧野流星’绝世杀器,可一下叫数丈之内夷为平地,历来叫武林中人又敬又怕。”
胡不凡听了心说,这不是和现代的核武器一样,每个国家既想拥有,又怕别人拥有。
“那董淮阳本和洪夫人是自幼订婚的远亲表兄妹,互相青梅竹马,后来董家家道中落,但聂三环并没有嫌弃他,反而供给董淮阳衣食读书。董淮阳科举失败后,觉得无脸回聂家,正好我大唐与突厥大战,一气之下便征兵入伍了,此后再无音讯,聂家遂以为董淮阳已死。后来聂三环因不肯为人造兵器而遭人追杀,幸遇洪威镖局所救,为了报恩洪夫人这才下嫁洪家。几年之后,董淮阳回来,却因积功成了大将军,手下颇有兵马,他找到聂家,聂三环已重伤不逾而死。他所铸兵器的方法全都记在一本名叫《铁冶秘录》里,董淮阳想要获取,却遭洪夫人严厉拒绝,言道这秘录只传给聂家之人,聂家无人,就作为女儿的嫁妆给将来的夫婿。董淮阳无奈,又不好强要。之后,两家数年未曾往来,董安君却是傍上了李林甫,一直官运亨通,以至于成了襄阳节度使。如果事情就这样下去就没事了,没想到五年前,洪宝业却主动找到董安君,要求为他效力,于是董淮阳安排了他一趟镖。没想到最后镖被劫,洪宝业找到董淮阳求情,最后同意将女儿许配给董安君这才作罢。既然这亲事成了,那这《铁冶秘录》定是董家必得之物,你想想看,要是你把洪家的女儿带走,董淮阳会怎样对待洪威镖局?”“这董淮阳要这秘录何用,他必有不可告人的野心!”
“有野心地又何止是他,如今这天下,虽然表面上一派安定繁荣,但内里却是危机重重,各地藩镇的权力越来越大,朝庭实为自取其祸!”
胡不凡默然,他还看不出这大唐和历史上的有何不同,但他相信类似于唐史中安史之乱的情况必然会发生,只是不知道时间罢了。
“那董淮阳为人大奸似忠,乃是枭雄之材,这里面的情形颇为复杂,你长久呆在这小镇上,也难怪你不清楚,还是为师给你讲一段武林轶事吧!”高先生抬起头来,凝望着林外的黑暗呆呆出神,似乎沉侵在往事当中。
“我本来也算是个武林人物,年轻时候独闯江湖,历览天下名山大川,会遍天下成名高手,总算闯下了个微名,人称‘书儒书中奇’,自以为行侠仗义。到那里别人都恭恭敬敬,很是得意。有一次,我来到长安,夜宿客栈。半夜之时却突然听到夜行之声,心中以为又是那家小毛贼,本想再做一件好事。哪知前面夜行之人却是轻功了得,为师追了半天也没追上。”
胡不凡听了却是吃了一惊,他虽然没听说过“书儒”的名头,可是却素知先生为人的,也见过他刚才的轻功,他没追上之人,那肯定是武功非同小可。
就听高先生继续说道:“没想到那人却早已发现了我,引我至一座高大的屋子顶之上,我俩便交上了手,这一照面我认出来,此人乃是我师门的一个对头,于我师门关系甚大,名叫郎无邪,惯于采阴补阳。他曾于洛水之上见玄龟而妙悟出一套又修的法门,名叫《阴阳大乐赋》,乃许多人都向往的至宝。不过此人武功极高,所有找上他的人都没见活着回来,听说此人已久不在江湖上走动,没想到这次却让我碰上。”
“我那时自视甚高,久在江湖上,也是旱逢敌手,不过同这人一比,却是颇有不如,。那人的内力招式倒还罢了,但是耐久力却是惊人,我俩大约战了数百来个回合,却丝毫不见衰竭。时间一长,我终因后力不继,便被他一掌击中后心,从屋顶上滚了下去,顿时就昏迷不醒。”
“等到我醒过来之后,我发现正躺在一张大床上,旁边有个青年正在看书。我当即上前磕谢救命之恩,那人却让我安心静养,后来我才知道人家姓罗,乃是朝中的右骁卫大将军。我在人家家里养了差不多一个月的伤,跟那人一见如故,遂成为挚友。两人整天谈文论武,日子过得极为快活。一日,我发现我罗兄弟眉头紧锁,长嘘短叹,连忙追问,罗兄弟告诉我,朝中李林甫上台以后,排挤贤能,同期的张九龄、李适之等人都被排挤,陛下被蒙蔽,他打算联合众位大臣一同上奏,弹骇李林甫。我当时笑他吁腐,他是武官,这些事本不关他的事。但我罗兄弟却坚持已见,他当时派了他的最为心腹的亲信去给尚在襄阳的威王李清送信,只有威王在陛下面前才有说话的威信。你道当时我罗兄弟的亲信是谁?”
“难道是董淮阳不成?”胡不凡顺口答道。
“不错,正是,”高先生看了胡不凡一眼,点了点头,又道:“那董淮阳参军以后,一直在我罗兄弟帐下听用,也曾经几次救过我罗兄弟的性命,是当时他最信任的人。可就是这个最信任的人,却把信送至了李林甫的手中。于是李林甫捏造了个罪名,要将我罗兄弟满门送至大狱。我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夜闯天牢,我罗兄弟却死活不肯跟我出来,他言道罗家自从太宗时开始就一直效忠朝庭,决不肯逃亡做钦犯,后来他托我一件事,他有一双儿女,托我照顾,却交代我不得找董淮阳报仇。”
“却是为何,凭先生的本事,那董淮阳很难逃出先生的掌心。”胡不凡接口问道。
“唉,我罗兄弟道,当年在战场上,欠他一条命,就当是还给他,关于报仇一事,就交给他的儿子,于是我从天牢里带走了他的儿子,托于我师弟照顾,但多方打探,却找不到我罗兄弟的女儿,一连找了好几年,最后,我才在襄阳此地定居下来。唉,我实在是有负罗兄弟所托啊”
“先生,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事怪不得先生,说不定,那小女孩还在人世,总有缘能遇到的!”胡不凡劝道。
“我也曾经好几次探过董淮阳的府邸,却始终没有消息,那董淮阳却是势力越来越大,我也好几次想下决心将他除掉,却一直在等我罗兄弟的儿子出现,想来前些天的刺客就是他吧,真该去见见他。”高行生叹道。
艳红的火光照在高先生那张丑脸上,两人都默不作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知何时,胡不凡靠着火堆就睡着了,一阵春寒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一骨碌爬起身来,见春阳已升得老高,火堆已经熄灭,身旁的露珠弄得身上潮潮的,树林里薄雾蒙蒙,身边的高先生却不见了。
他正想高声喊叫,却见身旁压着一把折扇,地上还有几个字:我走了,好自为之。胡不凡玩了玩手中的折扇,发现里面有些机关,能射出扇骨针,原来是件防身的物什,于是就顺手就收了起来。
他爬上山坡,看了看这周围的山山水水,无限的依恋转过身去,一步不停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