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随陆冠英二人来到前厅,陆冠英道:“二位稍坐,我先去禀告家父。”我连忙道:“陆兄请便。”陆冠英二人向我们拱拱手转身离去。过了一会陆冠英回来看着我们道:“郭兄、黄姑娘家父想见见两位。”我看了看蓉儿笑着说道:“蓉儿我们便去见见陆老爷。”蓉儿道:“好呀,我们这就去。”我看陆冠英道:“陆兄请带路。”陆冠英见状连忙走到前边带路,我们住了几圈来到后厅只听一人隔着屏风叫道:“快请进,快请进。”陆冠英道:“家父腿上不便,请二位多包涵。”我点点头算是回答。
我们转过屏风,只见书房门大开,一个身穿儒生衣巾,手拿一柄洁白鹅毛扇的的老儒生,笑吟吟的向我们拱手。我们二人入内坐下,陆冠英却不敢坐,站在一旁为我们介绍。我见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个中年书生在月明之夜中庭伫立,手按剑柄,仰天长吁,神情寂寞。左上角题着一首词:“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下款写着“五湖废人病中涂鸦”八字。那陆庄主见我正在看那幅画,问道:“老弟,这幅画怎样,请你品题品题。”我笑道:“小可斗胆乱说,庄主别怪。”陆庄主道:“老弟但说不妨。”我道:“庄主这幅图画,写出了岳武穆作这首《小重山》词时壮志难伸、彷徨无计的心情。只不过岳武穆雄心壮志,乃是为国为民。当年朝中君臣都想与金人议和,岳飞力持不可,只可惜无人听他的。‘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这两句,据说是指此事而言,那是一番无可奈何的心情,却不是公然要和朝廷作对。庄主作画写字之时,却似是一腔愤激,满腔委曲,笔力固然雄健之极,但是锋芒毕露,像是要与大仇人拚个你死我活一般,只恐与岳武穆忧国伤时的原意略有不合。在下曾听说,书画笔墨若是过求有力,少了圆浑蕴藉之意,似乎尚未能说是极高的境界。”
陆庄主听了这番话,一声长叹,神色凄然,半晌不语。我见状笑着说道“在下胡言乱语,尚请庄主恕罪。”陆庄主一怔,随即脸露喜色,欢然道:“老弟说哪里话来?我这番心情,今日才被你看破,老弟真可说得是我生平第一知己。”回头对陆冠英道:“快命人整治酒席。”我与蓉儿连忙道谢,陆冠英在我们道谢时以出房置办酒席去了。陆庄主看了看我道:“老弟鉴赏有如此功力,想必受过名师指点。”我道:“承蒙庄主如此称许。在下幼时曾蒙家师多番教导才会如此。”陆庄主叹了口气却并没说话。
酒席开始,我们纷纷入坐。陆冠英道:“今日多蒙郭兄出手相救,否则在下已经没命了。”我笑了笑说:“陆兄何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应做之事。今日之事休要再提。”陆庄主看了看我道:“老弟果真是我辈中人,冠英既然郭老弟如此说那你便不要在如此做作了。”这时蓉儿调皮的说:“就是,你只要陪我们好好游览一番太湖风光就行了。”陆冠英连忙道:“这是当然,小弟敢不从命”
酒席过后,我们回到书房小坐,又谈片刻,陆庄主道:“这里的张公洞和善卷洞,乃天下奇景,二位不妨在敝处小住数日,慢慢观赏。天已不早,两位要休息了罢?”我与蓉儿站起身来告辞,蓉儿正要出房,猛一抬头,忽见书房门楣之上钉着八片铁片,排作八卦形状,心下一惊,当下不动声色,随着陆冠英来到客房之中。
客房中陈设精雅,枕衾雅洁。庄丁送上香茗后,陆冠英说道:“郭兄的房间就在隔壁,二位如果要甚么,一拉床边这绳铃,我们就会过来。二位晚上千万别出去。”蓉儿道:“放心我们知道了,对了刚才怎么没见到程姑娘。”陆冠英解释道:“瑶佳见天色已晚未来得及向二位告辞便回家去了,不过她明日还会过来得。两位还是先休息吧,明日我们好一同去游玩太湖。”说罢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门。蓉儿低声问道:“羽哥哥你瞧这地方有甚么蹊跷?他干么叫咱们晚上千万别出去?”我道:“蓉儿不要大惊小怪的,陆兄对我们又没恶意。”蓉儿微笑道:“我只是觉得这庄子可造得古怪。你瞧这陆庄主是何等样人物?”我道:“像个大儒,不过看他的字怕是个武林高手。”蓉儿道:“就是,你见到了他书房中的铁八卦么?”我道:“铁八卦?是不是书房门楣上的那个。”蓉儿道:“就是那个,那是用来练劈空掌的家伙。爹爹教过我这套掌法,我嫌气闷,练不到一个月便搁下了,真想不到又会在这里见到。”我道:“这陆庄主对咱们又无歹意,他既不说,咱们只当不知就是。”蓉儿点头一笑,我见天色不早了于是和蓉儿说了声便回房去了。
睡到半夜,我忽然远处传来呜呜之声,侧耳听去,似是有人在吹海螺,呜呜之声此起彼和,像是在招呼应答。这时蓉儿来到我房内道:“瞧瞧去。”我点点头,于是我们两人轻轻推开窗子,见庭院中许多人打着灯笼,不知忙些甚么,屋顶上黑黝黝的有三四个人蹲在那里。等了一阵,只见众人都向庄外走去,蓉儿好奇心起,拉着我绕到西窗边轻轻跃出。
庄中道路东转西绕,曲曲折折,蓉儿却毫不迟疑的疾走,有时眼前明明无路,她在假山里一钻,竟又转到了回廊之中。当路大开的月洞门她偏偏不走,却去推开墙上一扇全无形迹可寻的门户。又转了七八个弯,来到后院的围墙边。蓉儿察看地势,扳着手指默默算了几遍,在地下踏着脚步数步子,我听她低声念着:“震一、屯三、颐五、复七、坤……”蓉儿边数边行,数到一处停了脚步,说道:“只有这里可出去,另外地方全有机关。”说着便跃上墙头,我跟着她跃出墙去。蓉儿才道:“这庄子是按着伏羲六十四卦方位造的。这些奇门八卦之术,可是爹爹最拿手的。陆庄主难得倒旁人,可难不了我。”言下甚是得意。我笑道:“这奇门八卦之术我可是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呀。”蓉儿听我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我连忙制止。
我们来到庄后小丘的上,向东望去,只见一行人走向湖边。蓉儿拉我展开轻功追到临近,伏在一块岩石之后,只见湖滨泊着一排渔船,众人络绎上船,上船后便熄了灯火。我们等了一会见人都上了船,才悄悄跃出,我们见船开了便跃上篷顶,在竹篷隙孔中向下望去,舱内一人居中而坐,赫然便是那陆冠英。
众船驶出数里,湖中的海螺声又呜呜传来,大船上一人走到船首,也吹起海螺。再摇出数里,只见湖面上一排排的全是小船,不计其数。船首那人海螺长吹三声,大船抛下了锚泊在湖心,十余艘小船飞也似的从四方过来。我和蓉儿低头瞧那陆冠英气定神闲,不像便要临敌应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