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有一阵，一旁的韦浩晨心事沉重开口：
“眼下形式危急，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瑛微笑着望着头上阑珊灯火映照中的星空：“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宁远……你……”私下里，他就是以表字称呼眼前这个看似无所欲求，但心思缜密看透宫廷暗斗的青年。自从他幼时与他相识共读的一刻起，他的心思便瞒不过他的眼睛。虽说他是太子，但在他眼中，他一直把太子当成他的亲弟弟对待。他早厌倦了后宫无尽的争斗，他梦想着有一天能飞出宫去过自由自在清净自然的生活。眼看好友遇到困难，可他陆浩晨势却单力薄，无力改变什么，心中焦急，但只能静观其变，等待合适的时机才敢与他商议。
“没关系，我也不是笨拙莽撞的人，自有分寸。”李亨的眼始终不离星空，握着半冷的酒的手紧了紧。
“放心，”韦浩晨起身走向背影略显单薄的李亨，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毅然道：
“我这个兄弟，也该是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李亨回过头来，用右手捶捶韦浩晨的左胸，释然一笑，瞅瞅下面的舞台和正在说笑作乐的玄宗与杨贵妃轻松地说：
“舞乐已经开始了，看看吧，听说教坊重排了太宗的《霓裳羽衣舞》，看看相较原来有什么不同。”
说着，鼓乐已奏起，数十名舞伶穿着浅粉色的轻薄衣衫呈扇形排开，莲步轻移，衣袂翩跹，美伦美焕。正当看得热闹的时候，舞群聚成一簇，又忽然散开，中间多了一名头戴明珠金钗，身着紫色缎面华服，肩披藕荷色绮罗长袖的脱俗少女，娇柔一扭，水袖一挥，随后又不停旋转，步履轻盈，头上金钗步摇闪动着熠熠的光，竟如仙女下凡。场内观众无不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人轻移莲步，挥舞衣袖，耀眼的灯光映着娇俏的脸庞。
“这舞妓的气质真好。”李瑛欣赏地看向那女子，想起这就是传闻中教坊精心打造了五年的舞伎，姿色气质和才艺果然不同凡响，教坊行首碧水大人手腕果真高明。坐在舞台正前方的皇上和武贵妃正依偎着，享受地注视着舞台上那耀眼的可人儿。这不免让他想起自己的娘亲赵贵嫔。当年父皇还是临淄王的时候，也是这样宠娘亲的，如今娘亲已逝，孤冢无人问津，这就是身在帝王家最大的悲哀。爱，在这里的结局只有化作失望而已。
在那舞伎轻巧地小跑了几步，做了一个倒踢紫金冠后，皇上、贵妃，以及满朝文武都报以热烈掌声与喝彩。台上女子仍然在笙歌中不时旋转，不时停下舞动长长水袖，娇好的面容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明丽，那眉眼深邃，梨窝微陷……只可惜，这样年轻美丽的生命，也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
“是她？”李瑛皱眉，舞台上的，不正是他在凝碧池东窗偶遇的小侍俾？怎么突然变成了舞伎？……不对，两人长相虽像，但气质却大不相同。
“怎么？你认识？”韦浩晨挑眉望着台下的女子，摆摆头问。
“呵呵，倒也不是，只是相像而已。”
说罢，李亨浅浅一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四面楚歌之时，只有和兄弟在一起，才有片刻喘息的机会。他们早已感觉到宫廷内的暗涌，看似平静如止水，其实早已酿好新一段血雨腥风。
是夜，灯火阑珊，歌舞升平。
深夜。
早已过了四更天，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冬日凌厉的风低哀地呼啸着。
“参见大人……”一个面罩黑纱的女子跪下请安。
“那边的形式怎么样了？”一个中年男子在月光倾斜的窗前，背对那名女子，声音冰冷，不容抗拒。
“教坊正积极编排更加精妙的舞蹈和更加动听的乐曲，圣上和杨贵妃娘娘很满意。”
“好，就用这样的方式，拖住皇上，麻痹他，让他倦怠！”他眯起眼，阴险地冷笑三声，抬眼望着窗外夜空上的满月……这一天，他等太久了。
屋内除了皎洁的一束月光就是冷寂的黑暗，还有，各怀心事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