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刚过郭松磊就起来开始磨豆子，做豆腐，在灶上忙的团团转。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睡到天大亮了，缺少睡眠双眼总是布满了血丝。好像从他记事时起，天还黑漆漆的时候父亲就开始起来磨头晚泡好的豆子，佝偻的身躯不停地画着圆，一圈一圈又一圈。自己躲在被窝里默默的替父亲数着，直到睡着。
长大了父亲老死了，自己又接过家什，开始了年复一年的做豆腐卖豆腐的生计，养活一家老小。
粗劣的树皮大手全然看不出曾经的光滑，皱纹满布的老脸被岁月刻画出深深的记号。真是老了，没磨几下子就已经累得气喘嘘嘘。郭松磊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喘口气，打算过会在接着磨。
里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并有小孩懂事的声音传来。郭松磊知道他老伴的病又犯了，一年有十二个月咳嗽，一咳嗽就连床都下不了，更别说干活了。苦了只有十岁的孩子在身旁照顾端水喂药，早早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重重地叹了口气，郭松磊又开始了磨豆子，磨好豆子做好豆腐，去早市卖完后还要去给老伴抓药。要是不这么玩命地劳作，哪有钱去买什么药啊？
天微微亮的时候，郭松磊擦了擦汗，将做好的一屉屉豆腐小心翼翼地放在推车里，随后冲里屋喊声“我出去了。”
里屋咳嗽不断，那就是老伴对他的回答。
郭松磊推起小车上路了。咯吱咯吱的响声一路不断，郭松磊最爱听这个声音了，就好比戏迷听戏曲似的，怎么听都不厌倦，咯吱咯吱的响声响了十几年，听了十几年，这是来钱的声音，是一家老小活下去的希望，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早市上商贩们正在自己的地盘支好摊床，准备开张。郭松磊将推车停在自己固定的位置，也开始摆好豆腐，准备着生意的开始。可是他发现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往常这个时候早市上应该有很多起早买东西的客人，可是现在稀稀落落的几乎没有人。
“该不会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吧？”多年的社会底层经验告诉自己可能会有大事要发生，郭松磊小声地问旁边卖烧饼的马文华，“今儿是怎么了，你听说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么？”
马文华年纪不大，二十多岁，相貌普通，打眼一看也就是个农家汉子，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他掩饰的外表。人家以前可是在衙门里当过衙役，认识的人多，黑白两道全通，消息灵通。要不是因为贪污被革职，哪里会到这里卖烧饼。
不过即使卖烧饼，路过的衙役捕快见到他，都是恭敬地叫声“马哥”，可见他往日的威风。所以郭松磊有什么事，都爱向他打听，而他说的也八九不离十。
果然，马文华好像早就知道似的，头也不抬就说道：“听我以前的兄弟说，和罗刹鬼打仗的军队今天回京了。从昨天晚上开始衙门里的人还有巡城的军士们就开始戒严了。”
郭松磊不明白为什么远征的军队回来还要全城戒严，以前自己也经历过这种事，可是人们该生活的生活，该做买卖的做买卖，没有像今天这样受到这么大的影响。于是他随口说道：“那也不需要戒严啊。”
“哼，哼哼，”马文华白了郭松磊一眼，鼻子里发出几声哼笑，好像嘲笑他的无知，竟然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军队回到京城，谁掌握了军队谁就是爷，要是发生了兵变那可不是小事。今天的这个架势，一看就知道分明有人想借着军队凯旋之机发动兵变，双方现在是调兵遣将，拼个你死我活。谁看不出来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没事谁敢出来啊？也就是咱们这些做小买卖的人没办法才出来的。”
郭松磊不知道马文华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只是恍惚记得什么兵变什么你死我活之类的话，难道真的要打仗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收的摊，推着小车恍惚地走在小巷中，麻木地顺着熟悉的路走着，来到一间屋前，大门紧闭。郭松磊就使劲地敲门，砰砰的声音很大，在寂静的小巷中传的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