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给座金山不如给个点金指。我一心想学这画符的本事,但也知道这是人家吃饭的本事,不会轻易传授,弄不好还要碰一鼻子灰,不过转念一想,这老道在我家里白吃白住好几天了,也应该报答报答才是,于是便试探着问道:“道长,要画出这样一张符一定很不容易吧。”
“那是自然。”真火道人傲然说道,“这上面有贫道几十年的功法,便是没有法术的人带在身上,也可保平安。”
我歪着嘴巴,吸了吸鼻子,暗道:拽什么拽,不就是一张符嘛,画得比蜘蛛网还难看,牛气什么。
只听真火道人又说道:“画我道家符,禁忌极多,画符念咒,并非一般道士所能为。”
看来学什么东西都不是件容易事啊,不过凭我神童的名头,学什么还不都是手到擒来,便学着老道的口气道:“那都有什么禁忌,又是哪般道士能为呢?”
真火道人肃然道:“我道家画符禁忌共有十戒八忌,此十戒,首戒戒贪财无厌。画符人,为别人消灾解难,略收些财物,当无可非议,但不能藉此敛财,贪得无厌,除衣食所需,多余部门应奉献宫观。这二戒迟疑不决……”
我的首个发财梦,就这样像气泡一般破灭了,我也懒得听老道说后面的戒条了,垂头丧气的说道:“怎么比当年我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多出七条,道长您还是说说什么人有资格画吧?”
真火道人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打断,“画符者不但要遵守这十戒八忌,还要有一定的修为,然后才能接受正规的训练,这样画出的符才是灵验的符。”
我又追问道:“那道长说的‘一定的修为’,到底是怎样衡量的呢?”
“馨儿果然好学,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这修为是靠做法事,祛妖鬼逐渐积累起来的,你若是想学,可以先跟贫道从这毛笔字练起。”
我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门上的那张符,心道:跟你学毛笔字那不等于跟臭棋篓子下棋吗,我可是国之精良,世之大宝。心中拿定主意,正色向老道说道:“画符的确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够学会的,我才疏学浅,智短力薄,年幼无知,知道的不多,多了也不会,会了也用不上,所以恐怕没有这个天分,道长您安心休养,定能长命百岁,超过王八,赛过乌龟。馨儿不多打搅了。”我不带断气的说完一溜烟的开了房门,跑了出去。也无心理会真火道人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鸡动万分的表情……
我站在门外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屋外的清晨就是好,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秋鸟的啼鸣,清冽的空气中裹着淡淡的花香,还有那淡黄色的飘带,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等等,哪里来的黄色飘带,我使劲揉揉眼睛,院中的那棵桃树的枝丫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纸……
我只感觉一阵眩晕,有一种大脑充血的感觉,这是谁干的,不要命了,当年批斗地主老财用的标语也没有现在这棵树上的符多吧。正在这时,伙计愣头愣脑的跑进院来,右肩扛个梯子,左臂夹着一摞符纸,脑门儿上还贴着一张符,被自己的嘴吹得一飘一荡的。我忍住笑意,板着脸喝道:“伙计,嘛呢?”
伙计把梯子搭在东厢房的房檐上,说道:“先生说最近不太平,让我贴一些平安符,馨儿,你要不要来一张。”
我急忙摆摆手,难道让我跟你一样把符贴在脑门上,这要是传出去,我宁大少爷的脸还往哪儿搁,唉,都解放这么多年了,愚昧的人怎么还这么多,我下意识的摸摸口袋里的符,直感到一阵好笑。
别看我们家的这个伙计嘴笨,干起活来还真不含糊,几步爬上梯子,那符纸用大舌头一舔,啪啪啪的一张一张的贴在椽子上。我没由来的一阵寒恶,这家伙早饭吃的不会是浆糊吧。扭头再看看那棵桃树,更是欲哭无泪了,这上面的符纸也肯定是伙计贴的了,想起伙计那大舌头,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不过说归说,饭还是要吃的,冲进前堂,果不其然,爷爷正坐在太师椅上,举着筷子,对着饭桌运气呢。我三两步凑了过去,捏起一段腌萝卜放在嘴里,夸张的大嚼道:“嘎嘣脆,果然好吃。咦,爷爷您怎么光看不吃啊?我知道了,怕是又吃撑到了吧。”
爷爷气的胡子一撅一撅的,“还没洗脸就吃东西,你小子饿鬼转世啊。”
“爷爷此话差矣。”我塞满东西的小嘴反驳道:“古语有云: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俄得慌。饿死是大,失节事小……”
“什么?”
“呃……”被爷爷一吓,我使劲拍着胸口,噎着果然不好受。这要是传出去,说宁家大少爷吃饭没个吃像,那得让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伤心欲绝啊。
为了我的小命着想,饭桌上的话语权大部分的时间都归了爷爷。从爷爷口中我才得知,在昨夜我站着睡着的那一刻起,真火道人足足画了几百张符。我自然吃惊不小,这老道不是快翘辫子了吗,一个晚上,不对,是半个晚上居然画了几百张符,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吃罢早饭,自然没心情和爷爷呆在一起,随便在厨房抹了把脸,跑回院中,秋风漫漫,吹得符纸哗哗作响,真是满院尽带黄金甲。
人的命,天注定,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真火道人的尸毒虽然无药可解,但这老头的命可是真够硬的,每每命悬一线,却总能够起死回生。不知不觉间已经两个月过去了,这老道还真是阎王下地府――赖着不走了。不过这样也好,自从老道来了以后,爷爷就再也没有检查过我的功课,但这并不代表我的功课落下了,最近我还在研究怎样才能把爷爷珍藏的那套《金瓶梅》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