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地赶到目的地,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惨不忍睹的景象,但眼前的情景却出乎意料,大小的城镇熙熙攘攘,一派的祥和。行人往来,步履从容,脸上也不见有什么悲愤之色。
尚杰与风雨雷电四人停下匆匆行进的脚步,在一家酒楼稍作休息。在等着小二上菜的当儿,尚杰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的轻轻地敲着桌子,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有留意到?还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惨案?
正想着,惊雷轻轻地“咦”了一声,叫他:“公子,那边那人很眼熟啊。”
尚杰转头一看,也是惊怔莫名:竟是那个诡异的卫亭午。
卫亭午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侧过头来,扫了他们一眼,视线便停留在尚杰的脸上,朝他微微一笑,举杯敬酒,无声的叫了一下“殿下”。
“他就是前任盐铁使?”惊雷咋呼呼的叫嚷,“不像嘛。”
“你以为是什么样的人?”饭后,尚杰坐在客舍庭院中的槐荫下,品着茶问。他一时已不急于寻找答案。
“他不是贪官吗?不是应该脑大肠肥的么?不是应该长得很难看的么?”惊雷疑惑地道,“那个姓卫的,长得很不错的嘛。”
尚杰道:“人不可以貌相,我就看他很不顺眼。”
那一位让他看不顺眼的卫某人却迎着他的目光过来,带着很轻松的微笑,向他做了个揖:“能在这里见到您,实在是三生有幸。”
“难道这不在你的意料中么,卫大人?”
卫亭午笑道:“鄙人怎有那般能耐?您真是说笑了。”
“避开了他们的追踪,然后亲自找上门来,这只是纯粹的意外?就像意外的在酒楼撞见我,意外的酒后失言,意外的没把黑帐藏好,意外的逃脱了严惩一样的意外吧?那意外还意外的扯上了最是谨慎的四哥。好意外啊。”尚杰语气很平和,很和缓,脸上的笑也很温和。
“无巧不成书。”卫亭午道:“世上若没有这么多这么好的意外,怎么会有那么多那么好的传奇故事,又怎么能够给后人留下那么多那么好的谈资?”
“精彩的议论。”尚杰轻轻的击掌,“卫大人被撤职永不录用,实在是朝廷的损失,若留在朝中该给后世留下多少浪费笔墨口舌的机会。”
“有您这样识人之明的公子,实在是朝廷的幸事。”卫亭午道。
“爷,你们打了这么一串谜,到底要说些什么?”惊雷不耐烦的问。旁边三个侍卫都偏头瞪了他一眼。
“那就要卫大人给你解惑了。”尚杰盯着浮沉的茶叶,淡然地道。
“当然是与公子停留此处有关。”卫亭午离着两三丈,遥遥地注视尚杰手中地茶杯,似乎他们都发现了那里有什么玄机。
“卫大人有什么意外的发现?”尚杰丢开茶杯问。
“您想知道的真相。”
“果然是这样。”几天后,银电和惊雷从开封府赶回来,都是一脸的气愤:“若不是我们跑的快,恐怕就要被扣在那里了。”
“很好。”尚杰一脸平静,向卫亭午道:“卫大人,这事就由你处理。”
正在喝茶的卫亭午几乎呛住,咳了几声,道:“在下无职无品,乃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处理这宗大案。”
“我碰巧知道你这个草民能耐得很,”尚杰冷淡地道,“我只管下命令,至于如何动手,就是你的事了。既然你这么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想必也无所不能。”
“不奉令的后果是什么?”卫亭午垂死挣扎。
“本人心眼很小,也很妒才嫉能,又任性不愿听别人反对的意见,但碰巧又有一个很不错的出身。”尚杰分外可亲的笑问,“卫大人,我该拿一个不听亲王口谕的草民怎么办?”
“好吧。”卫亭午无奈道,“那草民只好谨遵王爷的谕旨了。”
等卫亭午告辞,惊雷便问:“爷,您当真把这么大的事交给这个姓卫的?”
“有人愿意代替我们劳心劳力,我们为什么不稍微轻松一点?”尚杰道,“那些大人有那么缜密的心计,恐怕我们虽然知道真相,也没法能将他们奈何。”
“那个姓卫的是什么来历?听起来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最小的成风问,“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什么这次会帮我们?他是不是真心帮忙?”
尚杰躺在软塌上,闭目道:“不知道,你们打听出来告诉我一声。”
“我以为爷知道他的底细呢。”成风失望地道:“那爷还这么信任他?”
“我一向很懒的,这么诡异的人实在懒得去揣测探究。”尚杰的声音已渐成呢喃,“成风,叫他们回去吧。”
尚杰说的是会贤精舍的人,包括前来调查此事的,跟踪卫亭午的。的确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参与了。四个侍卫都是在尚杰身边呆了多年的人,自然也知道精舍里那些人的能耐,特别是能派出来的那些人。而这次居然没有帮上多少忙,与那个姓卫的相比较,实在不能相信。
而那位任性的主子居然就这么睡了。这件事上,郭世勤没有说慌,那个秀才也不是疯子,河南道沿河一带确实遭了洪灾。
五年前,精通水利的六皇子视察了河道,并且亲自监工大修了堤坝,虽然花了近千万银子,谁都说值。见过堤坝的人都说,那怕是拿几千斤的炸药来,也一时炸不毁。何况又年年派人来查看。这堤坝是万无一失的。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随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毕竟经手的是一箱一箱白花花的银子,总免不了几个起了贪心的。雁过拔毛,层层克扣,堤坝便只好偷工减料。六皇子再认真再能耐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地方查个遍,何况他是个皇子,有些危险的地段,人人有责不让他去。
于是,历经了四年的凌汛、桃花讯、菜花讯……等等的汛情,北岸还是坚固的长城,南岸的十余处堤坝却终于忍不住决了口,数十个大小城镇变做泽国,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
当初的官员有几个已经不在这里,剩下的也基本不在原来的位置,但事情一旦败露,谁也逃脱不了干系。最有远见的便是开封府的知府大人。他知会遭灾之地的诸位官员,联成一气,封锁了从洛阳到开封这一带,只许进,不许出。又让原先的那些官把之前贪的钱拿一部分出来,把几个小的决口堵上,大的两处,便干脆顺势开凿河渠,引入低洼的地方。然后给那些百姓重建家园,每家都给了一笔不少的银子。大多数百姓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只感恩戴德。而一些知情的,或在这场灾难中损失惨重的,当然不肯罢休,要去告。对于他们,毫不客气,以种种理由,或明或暗的处置了。
那些人的善后工作做得如此好,甚至用不着朝廷拨赈灾银。尚杰想到这里头的难处,便不愿去处理了。何况有卫亭午在,怎么能不充分利用资源。
想来事情会诡异的解决,尚杰很放心地去与周公下棋。
而那四个侍卫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