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一张银行卡。
妹:
请允许我自私一次,我走了,不要找我。
银行卡里是二十万,是小贺拿来的。从院长口中得知他把自己的车卖了。
我知道我的病很难治,我知道你不会看着我死去,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我知道你很心疼姐姐,姐姐已经知足了。
这辈子,能做你的姐姐,是我的骄傲。
把钱还给小贺,不要找我,和妈好好相处。
原谅姐姐不辞而别!
字:姐姐
晴天拿着信的手软弱无力,连轻飘飘的纸张也抓不住。信纸从手中滑落,随着风刮走,飞到别处,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仿佛如姐姐的不辞而别,越来越远。
晴天喊着“姐姐姐姐”,却只有回音,没有回答。
晴天到处寻找姐姐。当宋俊祥打来电话说“拍摄时间”的时候,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压抑,冲他哭着喊着质问着:
“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只顾你一个人的感受?我也是个人,也有感觉,也会难过,你不要这么逼我行不行?我已经签了,我会履行承诺,我会遵照宋总你的要求。可是请不要再打扰我了,我姐姐已经找不到了,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残忍,为什么?为什么?”她哭着,喊着,嗓音沙哑。
“你怎么了?”宋俊祥小心翼翼地问。他从来没听过她这么心碎的声音,近乎失去理智的哭喊,哭得他心都碎了。从前有一千个一万个埋怨,这一刻化成缠绵心疼。
“我再也不是你的谁,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请宋总注意分寸。”她的声音已没有感情。
“晴天,晴天……”电话已断。
姐姐现在不知身在何方,她怎么样了?一想到这些,她就无法停下来,尽管走得脚上磨出了泡,腿酸软。
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那个人,不见了。她怎么找也找不到。小时候,姐姐的一切一切那么清晰。
“妹,姐姐不冷,你穿上。”
“妹,姐姐刚吃过了,你赶快吃。”
“妹,你去上学吧,姐不喜欢学习,姐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妹,姐姐搂着你,别怕。你看那些雨水落在盆子里,水花是不是很好看?”
……
姐姐搂着她,她们赤着脚站在床上,卷着铺盖,用塑料盖起来。雨水顺着屋顶的缝隙滴下来,一滴一滴,那声音,仿佛是魔鬼在呼唤。所以那时候她不喜欢下雨天。
“姐姐,你在哪啊?你说话啊,姐姐……”
人来人往的街巷,匆匆忙忙的人海,浮浮沉沉的呼喊。那么多人,怎么就没有一个是姐姐?
红绿灯下,车走人停。她像行尸走肉,昏沉沉地走向前。
“你不要命了?”
她被人抓了回来,被那个人狠狠骂着。她抬头看着他,趴在他怀里哭了,很痛很痛。
呜呜呜呜……
“怎么了?不哭,不是有我嘛!”他安慰。
她哭得更厉害了。
他拉着她坐到车上,驱车一处一处地找。
“你怎么来了?”
“你在电话里哭得那么伤心,我能不来吗?”他心疼地说。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她道歉。
“我希望你对我发火,只对我一个人发火。你的委屈只告诉我,你的不安也只依靠我。”他说。
他开车,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是演戏还是真情,镜中只有她自己的脸。
有一种感情,恨他的时候可以喝他的血,爱他的时候犹如自己的生命。正是这样一种感觉,在这样的时刻,所有的干戈都化为了玉帛。
终于,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他们发现了姐姐。姐姐冻得瑟瑟发抖,饥寒交迫。
晴天抱着姐姐,就像小时候姐姐抱着她,任雨雪飘落,天寒地冻,她们拥抱着依偎着。她说:“我们回家,姐姐,我们回家!”
“晴天,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不想拖累你!”
晴雨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宋俊祥说:“姐姐,你不回去,晴天怎么能安心?她一辈子都会责怪自己,一辈子都活在悔恨自责中。”
“姐,我们不治病了,不治了,你回家吧。我想一直陪着你。”
游乐场的拍摄计划启动了,晴天带着儿子小志要去拍宣传片,到了片场才知道,这场戏里是三个人,宋俊祥会充当爸爸的角色。
贺家易说:“宋总您亲自拍摄,但是如果一家人的真实性被质疑,会不会不太好?”原本的策划是只要妈妈和孩子,但是宋俊祥一定要强调“一家人”的概念,而他不要广告明星,要自己亲自上阵,为新项目启动献身。
“我已经想好了,不用担心。”
小志叫着“爸爸”、“妈妈”,和宋俊祥和晴天真的像一家人一样在游乐场里玩,贺家易看着他们心里酸酸的。
林楠站在贺家易身边,说:“表哥,他们还真像一家人,我们两个真是同病相怜。”
两个旁观者,觉得自己就像外人。
最后贺家易要送晴天和小志回家的时候,小志一直大喊“爸爸”,甚至不想让宋俊祥离开,宋俊祥看晴天的眼神温柔得没有一点昔日的冷酷。
有时候看小志和宋俊祥很像,但是贺家易怎么也没有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这个项目做得很快,广告铺天盖地,小志成了学校里的小明星。游乐场第一天就迎来了几十万的游客,宋俊祥大摆庆功酒,特意让晴天带了小志过来。
电视台、报纸、网络各大媒体采访报道,有些记者问:“宋总,您亲自上阵,看得出为这个项目付出很多,但是您的身份却总是让人觉得和镜头上的小孩是在演戏,您怎么看?”
贺家易一看架势,挡过来,晴天不自觉地搂着小志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