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这么可笑?”姬黛兰讶道。
折扇轻打着手心,姬乾长眉入鬓,清眸如星,宛如天真:“这把琴是假的。”不但是假的,还是从自己王府里偷出的“假品”,这怎不好笑?
“假、假的?”被自己颤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吓了一跳,姬黛兰玉一样的脸上又腾起胭脂般的颜色。
“是绿绮没错啦,但它不是皇后弹过的那把。”
“你怎么知道的?那真的那把呢?”水眸轻眨,姬黛兰追问到。
姬乾还未答,刘永已迫不及待地说:“还不是因为那把琴太普通,公子也没怎么仔细看管,早在十六岁那年摔坏了。为这事,少爷还恼了公子一阵,后来还是公子寻了这绿绮赔了少爷……”
姬黛兰听他一口一句公子、少爷,心里没有原由地不快起来,她讷讷道:“哦,这把琴的原主人是你啊――”
姬乾略感羞恼,“是、是我被偷那把。”究竟是哪个可恶的贼人,偷盗本王最珍贵之物不说,还连这琴也……
二人这边闲聊,长案那边的店主却长身而立,庄重地道:“各位客人,可有好此琴者?”
一声音接口,“也不是什么实用的东西。不过,若它真被大第一美人触摸过……我还可以买来附个风雅,三千两。”
姬黛兰一阵鄙夷,宝琴佳人,本是美闻,却被此人说得粗俗无比。想到若被他买走绿绮,恐怕一代名琴就要就此埋没,不见知音了,她就要开口……
“哼。”姬乾重哼一声,视线扫过那人,若数九的寒风吹过。区区三千两就敢染指我的东西!“一万两。”
店主一愣,旋及又笑起来。莫非此人是所谓的…冤大头?
众客人都嗤笑起来,却没人开口喊价。一来是因为他们对姬乾方才显露的惊人一手还心有余悸;二来,他们求的是光彩耀眼的“珍宝”,又有谁会花一万两买一把据说是美人弹过而自己根本不会弹奏的琴?“一把琴而已,我们让给你,小公子不用把价喊得这么高,没人会争。”半带嘲讽的语调从宾客里发出,大家又嬉笑了一会。
“既然大家这么客气,这琴我就买下了。”仍是不改风度地笑意盎然,姬乾轻晃折扇,扬起一股香风。
店主舒心地扬眉,温和地吩咐下人把琴捧到姬乾面前。刘永早一步上前,轻飘飘地接过宝琴,随手从衣袖里抽出张银票甩给下人,嘀咕着:“明明是自家的东西,还非要用钱买回来。”
下人就着灯光检了银票的真伪,这才送交到店主手里。店主将银票收好,笑嘻嘻地瞧着姬乾。姬乾也笑呵呵地回望过来,“云连居也不怎么样嘛!这琴最少值个二万多两,本公子却一万两就买到了,真是捡到了!”
店主脸色微变,转头对身后的得意下属询问:“这琴可估准价了?”
“是店里的老师傅张伯验的货,他说最多值个五千两。”下属飞快的答,毫不迟疑地态度尽显自信满满。
店主面色稍霁,春风和煦地掉转头。哪知姬乾有意羞辱他,说道:“绿绮,最早出自诗《听蜀僧弹琴》,‘蜀僧把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馀响如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当年蜀高僧一曲成名,绿绮一夜间居绝世名琴之列,不但因为它特有的音质,更因它本身就是一件宝物。”指抚上琴弦,似触上处子肌肤般多情温柔,“此弦是韧性极佳的寒冰青丝。”摸到琴身花纹,虔诚地像膜拜神佛,“百年的榧木制身,其木香而耐腐,虫蝇也不敢蛀咬。雕文是巫山浮云,出自鲁班当世弟子,鲁维朴之手。而这玉枕么……”轻扣着玉枕,使之发出脆响姬乾笑道:“是千金难求的雾玉。”
寒冰青丝、百年榧木、鲁氏木工,还有雾玉……光这些名字就足以让听者心动,更何况它们还集中出现在同一宝琴上?不少客人懊悔不已,眼红地盯着那绿绮。
店主嘴角抽了抽,颇埋怨地喝道:“雾玉!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居然不知道那是雾玉!”下属一张脸恹恹地,像霜打的茄子,他小声回答:“雾玉很稀奇…我们接手的次数也很少……”
“真是把不凡的琴!”姬黛兰兴奋地伸手去触琴,但又有些怯缩地瞟着姬乾。刘永见姬乾根本不在意已方,这才把琴送到姬黛兰面前,让这个好奇的女子看了个够。
“咳…下一物,沧、海、珠。”似乎已对赔本的生意满不在乎了,店主面色平静,声音却僵硬得难受。随着店主招呼的声音落下,一下人轻轻地捧上一手掌大小的箱奁,只见他十指微动,小心翼翼地打开奁子。在众人睁圆了的瞳孔中,映出一颗衬在红绒丝绸上的泪状珍珠,晶莹透亮,像是一块不化的寒冰。店主从下人手中接过奁子,把它举到夜明珠的光幕下,顿时,众人居然看到有一圈圈光纹向外荡漾,如水波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