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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把一切都想错了,也许他很善,也许他很恶!
二十六号和二十七号整整两天一夜,队里很多人都没有回家,忙着清理现场勘查材料,起草给上级的情况报告,部署对潘小伟的围追堵截。二十七号下午我实在困乏失态,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潘小伟坐着我们那辆老式的桑塔纳,不知去向何方。
我开车他在旁边不停地亲我,还做了许多亲昵的动作说了无数缠绵的话。车至半途天色突变,风卷砂石,雷雨大作。有人用力敲我们的车窗玻璃,我对潘小伟说快跑有刺客。潘小伟说别慌可去同他们讲理。他把怀中抱着的一个婴儿交给我——这孩子是谁?——然后下车去和那几个歹徒理论。我发现他们像是很熟,像兄弟姐妹一样有说有笑。说笑片刻竟亲热如家人般勾肩搭背扬长而去,抛下我不闻不问。我情急大喊,怀中婴儿哭声震耳——这孩子是谁?——我不知该怎样哄他。忽又见一男子持枪向我走来,抬起一脚将车窗踢碎,慌乱之中我无处躲藏,心跳得接近窒息,绝望无助闭目等死。那男子向我连发数枪,我立刻感觉胸口被压迫得无法呼吸,脑子里幻化出金星万点,四肢厥冷,口唇发麻,不知自己是否已死,是否已灵魂出窍……
这时我醒了,是被刘保华摇醒的,他吃惊地瞪着我,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干吗出这种怪声。我摇头喘气,感到汗透内衫,疲惫已极。小薛在一旁看我,见我没事了便又坐下。
小薛那几天在办公室里一直不理我,我知道我伤害了他,可我没有心情再去解释什么。
五月二十八号清晨我真的发了烧,既不是感冒也没有炎痛,可这无名高热一下子就把我打倒了。我妈打电话到单位给我请了假。恰巧那天万副局长亲自到我们处来,参加了由处长召集的小提琴一案的研讨会,参与这个专案工作的同志除我因病缺席之外,都被通知到会。
和万副局长一起来的,还有两个面目严肃身份不明的陌生人。我们开会的时候他们一言木发,只是认真地听,在小本上密密麻麻地记。
据后来刘保华的形容,那天会议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大家都想往角落里坐,处长叫大家坐拢些,李向华和我们几个分别挪了挪位置,伍队长依然坐在最边上闷头抽烟。处长看了他一眼,没再叫他。
万副局长首先做了开场白,他说今天咱们就算是专案组内部的一个研讨会,案子搞成这么一个结局,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客观现实摆在这儿,没有办法,需要我们认真回顾一下,反思一下。今天先不谈责任,先分析原因。当然也不反对批评和自我批评。
万副局长很冷淡地讲了这么几句,就收住不说了。冷了一会儿场,处长咳嗽了一声,字斟句酌地说:
“虽然,今天万副局长讲了先不讨论责任问题,但案子形成今天这个局面,我作为处长,肯定是要负一定领导责任的,要做自我批评,把关不严嘛。呢——这个案子呢,开始还比较顺,当中出的一些事,以及现在的结局,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
说明我们在指挥判断上确实存在着主观主义的问题,工作做得不细,不扎实,然后又盲目乐观,认为一切进展正常,因此在战略上比较轻敌,战术上又比较冒险,大意失荆州。“
万副局长插话:“这个案子前后延续了近半个月,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对方的一点漏洞吗,就没有一个同志曾经提出过一点反面的判断和分析吗?对方这么大的动作,事前肯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的,你们这个专案组的老同志也不算少了,就没有一个人有所察觉吗?”
处长脸上很不自然,“这个,万副局长批评得很对,蛛丝马迹不可能没有,但我们确实大意了,工作不细,工作不细。”处长不知为什么瞟了一眼伍队长,他发现伍队长的目光和他冷冷地碰了一下,移开了,他迟迟疑疑地改口道:
“啊,当然,有的同志是提出过不同意见,认为潘小伟对我们可能有所保留。
但是提出这个怀疑的时间太晚了,已经很难改变既定的计划……“
李向华这时举了一下手,看得出来他想在局长面前发言,已经等了很久,万副局长点了一下头:
“小李说说吧。”
李向华站了起来,他有点慷慨激昂:
“这个案子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是早有预料的,而且我以前也不止一次地提过意见。处长刚才说疏忽大意,我看还不是一般的疏忽大意,这一大意就造成了纪春雷同志的无畏牺牲。纪春雷同志牺牲后,我们也仍然没有认真反省,在没有十分把握的情况下就同意潘小伟与天龙帮接头。现在看来,潘家对美高总会的地形非常熟悉,这个接头地点显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是冯世民指定的。所以我认为失败的原因很清楚,一是严重疏忽,二是方案太冒险,安全性很小,三是用人不当!咱们都知道,
吕月月在个人感情方面本来就比较新潮,又比较任性,应该说,还很不成熟。
而我们的监控对象呢,那可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留学生,挥金如土的阔少。这种情况在八十年代还好说,九十年代社会大环境那么开放,年轻人的思想那么活跃,拜金主义那么普遍,问题就难说了。现在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忠于组织远远不如忠于自己,金钱美色一攻,很难脸不变色心不跳,保持气节,弄不好就吃吃喝喝混到一起去了。上次监控对象拉着目月月去王府饭店,
吕月月既不请示也不报告,就去了。当时我是提了意见的,还不接受教训,后来去石景山游乐园又是擅自改变计划去的。如果稍微有一点点组织观念的话,我看纪春雷也不致于葬身鱼腹,光荣当烈士!“
“我插一句。”伍队长突然举手打断了李队长的发言,口气虽不似李队长那样激烈,但他一向很少这样急于开口。
“我反对这种说法,
吕月月任性、不成熟、没经验,这些问题都存在,但她对工作是忠诚的,潘小伟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要想拿回小提琴只有做潘小伟的工作,要做好潘小伟的工作不能没有
吕月月这个角色,如果这里边有什么问题,一切责任在我,由我承担。但是这个案子本来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不冒险怎么能把琴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