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派出所大门口嘈起来,传呼马一个劲地要进派出所,值班民警不让进。
传呼马说:“你凶什么凶?午饭吃的是枪子子啊?都是一条街的,说话客气点不行啊?”
“你进门不打招呼就往里闯,我不喊,你就进去了。拿我这看门的不当回事,倒过来说我态度不好。”
“你刚才的喊声凶神恶煞似的,这我的胆子是大的,要是小点,准被你吓昏过去。”
“好了,算我态度不好,这行了吧。我问你,你要进去做什么?”
“何家老夫妻俩都关在这吧?”
“对呀。”
“何家不是有个女儿在外边吗?今儿突然电话打到我那,关照一定要何家来人接。我就一路小跑奔到何家,说是都关在这,我又马不停蹄地奔到这。心里有急事,进门也就忘了招呼,你大人就不要跟我这小人一般见识了。”传呼马说着又要往里去。
“嗳、嗳,我话还没说了,你怎么又要往里闯。这人关在这审查,能不能接电话,是个新鲜事,我做不了主,得请示领导。”
“请示谁?”
“周指导员呗。”
“那就算了,这人我不习惯。”传呼马说着就要走。
“嗳、嗳,你等我把话说完。人家现在是领导啦,考虑问题角度不同了,作兴同意呢?你在这等着,我帮你叫他。”值班民警朝里面叫了声:“周指导员门口有人找。”
一会儿周志达过来,传呼马硬着头皮说了,原以为不会同意的,周志达却说:“电话,让何老太婆去接,但你有个任务,要想办法听到他们说些什么。这是掌握阶级敌人动向的机会,我们要牢牢地把握阶级斗争的主动权。”
为什么会同意何老太婆接电话,周志达有他的考虑,上次的电报已经告诉他,馨馨要回来探亲,他想利用这机会再狠狠地捏一把何静安。对了解他做的龌龊事的人,只有置于死地他心才安。
传呼马听了这话笑了,说:“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以前赛干事每次……”突然发现说漏了嘴停了下来。
“赛干事怎么了,你怎么不说了?”周志达很敏感。
“我现在只怕要得精神病了,脑子里的筋啊,是经常搭错。有时候说的话连自己也不晓得说了些什么。那我就去叫了。”
传呼马走后,周志达站在原地半天没动窝。只要赛素花把那“刀”还给周志达,周志达是不会掐死赛素花的,可是赛素花非但不给还威胁不娶燕子就拿金条来换否则她就把事情张扬开。真是恶性循环,一环套着一环,恼怒之下,周志达不得不采取强硬的手段来了断当官之前的一些尿啊屎的事。可没想到以前做事虽然有惊无险,但还是顺的,总觉得幂幂之中有人在帮他的忙。可是杀了赛素花后,事情做起来就不顺了,三枪都没能打死小米子。这是不是在向我提示什么?刚才传呼马的说漏话和掩饰,说明什么?一味地强硬地清扫痕迹的方法,恐怕不行?
传呼马知会了何老太婆出来,见到周志达莫明其妙地冲着她灿烂,弄得她心里直发毛。
何老太婆跌跌冲冲去接了电话,接电话时,一直哭泣着,电话放下后仍哭着。
隔着板壁偷听的传呼马从里面出来问:“什么事啊?看把你哭的。”
何老太婆擦着泪笑着说:“女儿,真是我的女儿,快二十年了,头一回听到她的声音。”说着掏出一毛钱放下就走了,传呼马要找钱,何老太婆头也不回,丢了一句:“不找了。”
几十年来人们没见过何老太婆这么高兴过,这天的折磨在脸上留下的愁容一下子就被悦容所替代。她一刻也不耽搁冲到何静安跟前,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泪一个劲地流。
平日里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何静安也急了,问:“是馨馨?”
何老太婆泣不成声,只点了点头。
明明看到点头了,何静安仍不相信,说:“你倒是说话呀?是馨馨吗?”
停了一会儿,何老太婆才说出声:“我想到要是女儿见到你现在这样子,她能不心酸吗?”
“不要说这些了,你就把电话里怎么说的赶快说把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