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捧着合同,我万分激动,不明白它为什么会有10几页厚。大家像阅读高考试卷一样开始细细品味。合同中大部分都在说“甲方有权如何如何”,“如果乙方如何,甲方可以如何”。当然,我们就是那乙方。中国的语言真的是太博大精深了,如果不是语言学专业毕业的人,还真是一时找不出任何猫腻,因为根本就读不懂,尤其是违约金一项。大家激烈地讨论起来,无论如何也得不出个明确的结果。
还是班长能事敢言,问起大家最关心的工资问题。人力干事的回答和刘主任讲课时说的一样。大家虽仍旧有些不死心,但顾及到某些东西,索性跳过这一项。至于违约金,则是更不可能深究的问题。大部分人很快卖了自己。我反复推敲合同,觉得其中的“霸王”太多,而“庶民”则太少,而且有关金钱的重要问题更是含糊其辞。我觉得这合同简直就是地主雇佣佃农一样,不签了……不签怎么办?回学校重找?麻烦。还可能得赔钱,不值……老子还怕你不成!到时真的要走谁敢拦我?签吧。我大笔一挥,也把自己卖了。
大家都成交了,开始考虑自己会被分到哪一个项目部。李伟家在太行山麓,他希望回家。我则比较向往海滨城市:一来气候好,二来人文经济也比较发达。
培训彻底结束,新员工免不了例行的表决心,这也是向领导们展示个人风采的大好时机。我苦思冥想斟酌草稿,李伟也在本子上推敲。我不禁想起大学时那唯一一次噩梦般的学生会竞选经历……那次竞选我心不在焉,原因主要是因为学生会主席是我的老乡,我满以为他会照着我。不成想他却义正词严面如死水,我一下没了靠山,心里便开始打鼓,结果上台后刚说了几句就断流了。我瞬间灵魂出窍,无奈的我磕磕巴巴地结了一个烂尾,完成了可能是各级竞选历史上最尴尬的一次演讲。结果可想而知,我的支持率为零。当时我几乎忘记了悲伤耻辱,脑中只是一大片空白。四年过去了,这个痛并没有随着时光一起流逝,而是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头。
我一边写稿子,一边听其他人演讲,一边再改良自己的稿子。隋清风稳健地走上台,我立刻停下手中的笔。他只几句话出口,已经是诸子百家乱舞春秋,唐诗宋词争奇斗艳,让我佩服得想要趴在地上……
张自强站了起来:“请陆一梦同志上台演讲。”
我走上台,把稿子放在讲桌上。我看看李伟,又看看刘主任,再定定神:“@#¥%……我义无反顾地来到了黄海公司,”说到这里,我特意看一眼刘主任,他若有所思,我内心稍感宽慰,“%%¥%*+--……”
刘主任手持新员工分配名单,正襟危坐于前:“李伟,太行山项目部。陆一梦,方壶项目部……”我和李伟都如愿以偿,开始向往即将袭来的大把的钞票。
送别宴上,同志们喜笑颜开,晚宴也是格外的丰盛。培训中心田主任和人力资源部刘主任亲自作陪,逐个向新同志们敬酒。田主任手把酒杯走到我的身边,端详有顷:“这小伙子挺秀气的嘛。来,喝酒。”
妈呀,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夸我。你夸我我也不买账,哈哈:“田主任,我不胜酒力,请见谅。”虽然这么说,但也必须给领导面子,我喝进一大口含在嘴里,瞪着眼睛看着田主任。田主任似乎也不买账,眼神逼着我喝光杯中的酒。
刘主任看出了些端倪,忙拽了拽田主任:“你别盯着看了,年轻人少喝点就少喝点。”田主任呵呵笑着,瞄上了隋清风。
隋清风眉头不皱一下,痛快地干了一杯酒。田主任满意地拍了拍隋清风的肩膀,又瞄上了下一个目标,下一个目标……
“清风兄,你真是好酒量啊,纯爷们儿。”
隋清风捂着嘴,不说话,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我赶紧扶着他去卫生间:“老兄,你悠着点啊,不能喝别逞能啊。这也不和工资奖金挂钩,何必呢。”
隋清风哇的又吐了一口,随后洗干净了脸面:“没事儿,我有点胆囊炎。”
“啊?有胆囊炎你还喝酒,你也忒虎了点。”
隋清风摆摆手:“没办法,领导敬酒不能不喝。”
“我的胃肠也不好,你看我就只喝了一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哪怕你少喝点呢。”
隋清风不以为然:“不是那么回事儿,这涉及到人情的问题。”
我也不以为然:“爷们儿你真好面子,讲究!赶紧回去吃点药吧,这么整你那胆不完了?”我搀扶隋清风回到房间,他哇的又吐了一口,“你吃点药,休息一下吧,我也回去了。”
明天我们就要被发配到项目部去,不知道那里会是怎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