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竹搬出皇宫的最大收获,就是可以每日游街串巷不必担心过时回不了宫。韩熙浩自然也是每日相伴,一同去上朝下朝,剩下的时间也多是陪着昀竹到处游玩。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算小,对于很少出宫的昀竹来说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即使在很多时候她是一个有责任的皇族,却难以隐藏她喜爱玩闹的禀性。
琼钰楼是京城中最好的酒家,这里的“桃花酿”酒香飘忽千里,菜肴也是上品中的上品。昀竹来过一次后就认定了这琼钰楼的菜肴,每日最少要有一餐在这里解决。来琼钰楼的多数是些达官贵族,韩熙浩为昀竹在雅间长期定了位,有时会昀竹一人独自前来,毕竟有侍卫在暗处跟着,也就不怕遇到什么突发状况。
“小姐请里面坐。”小二远远看到了昀竹走来就跑到门口来招呼。
上了二楼,本来要走进雅间的昀竹径直走到二楼靠街道的窗口的桌子坐下。小二随后就先上了茶点,不用昀竹交代也知道她吃什么菜色。昀竹右手边就是护栏,楼外便是街道,时不时还有穿着异族服装的人来来往往,集市上好不热闹。
这时,从楼下上来一个人,昀竹侧对楼梯并没看清来人长得如何,只是隐约看到是名身着白衣的男子。那人步履稳而不乱,轻盈而不飘逸,如若不是个练武之人,也必然是个自持甚严之人。走至昀竹左手边的桌子坐下,让小二端来一坛琼钰楼特有的“桃花酿”,再无其他。
未几,又上来一人。大步流星,走过先前上的那名男子身旁时略有停顿,却也再无其他举措,走到昀竹正对面的桌子坐下。一张充满阳刚的脸,浓眉下的双眼如炬直视着先前上来的男子,却也全无杀气,难道是???不大可能吧?昀竹好奇地扭头看向先前上来的那名男子。
妖孽。昀竹脑海中刹时闪出了这么两个字。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妖媚,还是名男子?一双凤眼勾人魂魄,一张薄唇微扬似蔑视天下,净白细嫩的脸如温玉般抚人心神,整个就是一个绝世美姬,后宫三千也难能找出一人能与之媲美。只是眼中透出地冰冷与不时闪过地邪气让人虽震撼于他的妖媚却也不敢贸然接近。
“看够了吗?”目不斜视,轻启薄唇如轻风般的嗓音划过昀竹的心。
“哦。还没。”昀竹有些窘迫,知道那人就是要看自己这般窘相,很是不服气地说了反常的话。
“那你继续。”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看得出他此刻很是得意。
“要不要继续不用你管,我想继续看就继续看,不想看还就不看了呢。”妖孽,果真就是个妖孽。怎么就这么可恶?长得那样不就让人看得吗?
那人笑而不答,端起桌上的酒樽轻啜一口,似不将昀竹的气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孩子在闹别扭。
“你……”昀竹一时气结,突然瞄到后来的那名男子向着他走去,就睇了他一眼看你怎么办。
那名男子走至妖孽的桌旁就扑通一下跪向了他。昀竹登时睁大了双眼,这又是唱得那出戏啊?
“请您收我为徒。”那名男子双手抱拳,接着头就往下磕。
“不必。我不会收你为徒的。别再跟着我。”妖孽轻甩衣袖竟将那名男子托起身来。
“求您收我为徒吧。”那名男子又想弯腰向下跪,却被妖孽给扶着下不去。
“我说过了,我不会收你为徒,便是不会。你若再跟下去,有什么后果自己负责。”妖孽厉言呵斥着那名男子。
“我从皇朝南边跟到皇朝北疆,再跟到皇都,都跟了您大半年,只求您能回心转意。”那名男子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动之以情。
“我没要你跟着我。”妖孽一句话就驳回了那名男子的话。
“那我就一直跟着您,跟到您愿意收我为徒为至。”那名男子直执地说道。
“随你。”妖孽不耐烦地睨了那名男子一眼便自顾自继续喝起酒来。
那名男子也不气馁,想来是被拒绝惯了,也走回自己的位子招呼小二上酒上菜。
“果真是妖孽。”昀竹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哦?”妖孽满是戏谑地眼神望向昀竹。
昀竹将头转向一边,就是不看他,假装她什么都没说。可是在坐这两人听得是一清二楚,只见刚才那名要拜师的男子脸一黑,握紧拳头,猛的站起来就准备往昀竹这边来。妖孽横眼瞪视了那名男子一眼,那名男子才收敛神色,坐了回去。
“真是知己啊,难得有人能一眼看出我的真身。”妖孽故作感动地移身坐到昀竹旁边。
那名男子此刻竟张大了嘴,敢情是下巴掉了。估计是天真地以为妖孽就是个真正地妖精。吃惊地看着妖孽半晌也没记得起合上嘴巴。
“呵呵……爱说笑了,我又不是天师怎么会看出这些呢?”昀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地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那你完了。你都知道我是妖孽,我要吃了你。”妖孽半真半假地看着昀竹说道。
看向那名刚刚还想着拜师的男子,眼中从初时的讶意,已转为崇拜,甚至还有几乎疯狂地迷恋。早就看出他居心不良,见到妖孽这样的绝色就像熊见到蜜一样死命地巴上去。明知道妖孽是男人,还借口拜师死缠着妖孽不放。
“我觉得他似乎更希望你吃了他。”昀竹很是邪恶地指向坐在前面桌子的男子。
“但我只对你感兴趣。小家伙。”妖孽将脸凑向昀竹,语调暧昧地在昀竹耳畔说道。
“呵呵……我对不感兴趣,谢谢你的厚爱。”昀竹扯着假笑伸手将妖孽绝美的脸推离到安全位置,不让他继续诱惑自己。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对我不感兴趣呢?”妖孽拉住昀竹正要缩回的手,再次将脸靠向昀竹脸畔。
“没那个必要。”昀竹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不由地大声。
“哦?你确定吗?”妖孽那媚人薄唇慢慢地凑近昀竹。
不知是何时毫无声息的出现两名高大男子,从妖孽身后将长剑架在妖孽的脖子上,迫使妖孽停下了他的动作。不过,妖孽还是没有后退自己的身形,看着昀竹的眼中也没有被剑威胁到的胆怯,有的是好奇、好玩、有意思。妖孽好笑地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剑,放开昀竹的手,两手分别用食指弹开了架在自己脖子上那两把危险的长剑。两名高大男子被迫后退了半步,立即侧身面对妖孽,将剑指向妖孽咽喉。
“小家伙,你的人太没礼貌了。”只见妖孽眸光一冷,挥手向那两名侍卫,两人根本来不及对招,长剑已然落地,两人退至昀竹身后两步不再动弹。
“你做了什么?”昀竹惊讶于妖孽的出手,有些许为那两名侍卫担忧。
“只是让他们在一边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行为。主子还没说什么呢,下人怎么能妄动?小家伙,你说是吧?”妖孽稍微解释了下自己做了什么,象征性地反问昀竹。
“你也说了,他们是我的人,用得着你多事吗?”昀竹一点都不感激妖孽的出手。
“怎么会是我多事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妖孽轻佻地说着。
“你是你,我是我,你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昀竹毫不留情面地打击着妖孽。
“从你叫我‘妖孽’那刻起,我就是你的人,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妖孽的话语中带着耍赖的意思。
“你是谁啊?我连你认识都不认识,少攀亲带故的。”昀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两个侍卫听到妖孽的话,即使表面没什么表示,心里也必然吃惊不已。
“我就是妖孽啊。”妖孽很是认真地看着昀竹。
“知道了。你是妖孽。我没空跟你闲聊,放了我的人。”昀竹看天色已经不早,站起身想要走又看到两名侍卫还站在那里。
“看你的面子饶他们一次。小家伙,想我了就来琼钰楼。给掌柜的说想见‘妖孽’了,就好。”妖孽对着昀竹媚眼微挑,不情不愿地挥手解了两名侍卫的穴道。
昀竹淡淡地瞥了妖孽一眼,转身就走,不再回头。两名侍卫很是自责,亦步亦趋地跟着昀竹,没再藏身暗处。
韩熙浩将军中之事处理妥当就直接过来,在晗园内等候多时也不见昀竹归来。看到天色暗下来,心中焦急不已。想要出去找,又怕与昀竹走岔了路,错过彼此,无奈地在大厅中来回踱步。
昀竹回来看着韩熙浩在大厅中走来走去知道是自己的晚归让他心焦。走上前去,准备踮着脚从韩熙浩背后去蒙他的眼睛,却被韩熙浩的突然地转身吓了一跳。
“浩哥哥,吓到晗儿了。”昀竹嗔怒地撅着嘴。
“晗儿也吓到浩哥哥了,不看看都什么时辰,才回来?遇到什么事吗?”韩熙浩微笑着看着昀竹安然回来,心定不少。
“没什么事,就是在外面多走了会儿。一时忘了浩哥哥还等着。”昀竹没想要说出今天在酒楼发生的事。
“还是少在外面的好,你现在在宫外住更危险。多少要注意点。”韩熙浩始终不放心那日遇刺的事。
“大皇兄要去查赈灾款项,不知道我能不能一起去?”昀竹很小心地看着韩熙浩的脸色。
“不能。”韩熙浩笑容一敛,很严肃地说。
“哦。二皇兄有没有跟你说他去不去?”昀竹失望地答应,又想到二皇兄,不死心地问韩熙浩。
“二皇子不会去。”韩熙浩很认真地说。
“那你去不去?”昀竹还是不死心地问韩熙浩。
“我也不会去。你就乖乖在京城就好。难道你不想去每日早朝?”韩熙浩故意问道。
“不是啊。怎么会?早朝那么重要我怎么会不想去?”昀竹急声地叫了出来。
“明天我就去卫廷营调些人过来,这里地广不多安排人手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韩熙浩今日查看了晗园内的护卫安排,这里人手太少很容易潜进来。
“恩。好,不过人不能太多。要二十个好手就够了。我要自己安排。”昀竹正色看着韩熙浩。
“宏仁出去游历,得段时间才能回来。你就别往兴国寺跑了。”韩熙浩想到宏仁托人送信来说的事。
“又出去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昀竹很是吃惊。
“他信里没说归期。”
“真是的,也不说跟我商量商量。”昀竹埋怨道,她也很想出去到处走走看看。
“胡侍卫和李侍卫站在外面是怎么回事?”韩熙浩明白昀竹在想什么,随意地岔开话题,刚才就注意到平日里藏身暗处的护卫站在厅外。
“没什么。浩哥哥今天不早点回去吗?天都黑了。”昀竹不想让韩熙浩再继续追问。
“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我过来等你早朝。”韩熙浩明白昀竹是不想要他追问下去,要就不多说什么。
看到韩熙浩走了,胡明志和李庆进来跪到昀竹面前。
“起来吧。还要本宫扶你们起来不成?”昀竹不甚在意地说。
“奴才今天没能将主子护卫周到,失了职责还请公主责罚。”胡明志开口道。两人跪在地上都没起来。
“起来再说。”昀竹眯了下眼。胡志明递了个眼色给李庆两人一同站了起来,垂首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昀竹。
“本宫不会处罚你们。今天的事你们做得很好。”昀竹中肯地说。
“奴才学艺不精,连一招都未能抵挡,当受责罚。”依旧是胡志明在说。
“李侍卫怎么讲?”昀竹见李庆一直不开口,有意让他说。
“奴才失责,无话可说。”李庆简单明了地说。
“本宫说了不怪罪你们。都下去吧。”昀竹不想多言,谁都看得出来妖孽是个高手中高手,他们二人贸然出手没有受伤已是万幸。
“奴才谢公主不罚之恩。奴才告退。”两人一同行礼退出大厅。
昀竹独自坐在大厅中,休息片刻。深深呼了口气,才站起身向自己所住的风游院走去。
整个晗园内,三院五阁一小筑。风游院为主院,正是昀竹现在所住的院落。水宁院,用来招待皇亲,不过还没人前来居住过。火炽院,白霖阁、青遥阁、紫虞阁、黑冥阁还没有安排何用。磬馨小筑,坐落在一片竹林之中,竹林设置有阵法,一般人进不去。下人们都住在橙夕阁。
风游院内假山林立,垂柳相伴,偶有涓涓流水嬉戏在假山间。不同于昀竹的芸兆宫种有牡丹,风游院没有植入任何花在院落摇曳。翠兰翠柳姐妹和金禄庞德禧因为要随时伺候也就在风游院内住着。
躺在床上,昀竹想着这些日子的安宁,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按理来说自己出了皇宫增加了他们的下手机会,他们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自己,难道是她搬出来对他们就没了威胁?显然他们要拥立的人不是她,那除去她就是迟早的事。下一步他们会做什么呢?到底他们会选择的是大皇兄还是二皇兄呢?
“谁?”昀竹感觉到有人,立即坐起身,手摸向枕下的匕首。
“我。你还是那么警觉。”来人从暗处走出来,正是惊风楼的楼主。
“你是谁的人?”从刺杀自己的人来看,各方应该开始动了,他既然选择帮她,自然就是拥立她,那么背后的人又是谁?
“呵呵,我是你的人。你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吩咐。惊风楼的接洽点在福东客栈,拿着匕首去他们自然会做到你的任何要求。”惊风楼主语带骄傲地说。
“既然如此,何不以真面示人?”昀竹讥讽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与你联手的还有谁?”昀竹不相信他背后没有人。
“没有其他人。如果你想要什么人,我可以帮你做到。”语中充满自信。
“那怎么称呼你?”看来他是不会说的。
“风。”
“你今晚来有什么事?”昀竹可不认为他是闲着没事就往她这里来随意走走解闷的。
“安排暗卫给你。”
“不用。明天卫廷营的人就到。”昀竹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信得过他们吗?”语气中带着浓浓地轻视。
“信不过也要信。难道你就让本宫信得过?”昀竹不由地无奈道。
“我安排的人,跟了你,就是你要让他们来杀我也不会有半点犹豫。”风很明白那些人的想法。
“那就不是你的人,是跟你联手的人安排的吧?是要监视本宫?还是想就此控制本宫?”连原来的主子也能杀,那样的人自然是信不过的。
“我说过我没有与任何人联手,也不屑于与任何人联手。你只要知道那些人是绝对听信于你的即可。”风不愠不火地回答,以他的实力也确实不需要与任何人联手也能保护得她周全,但是他不愿意冒险,关于她的一切都要比他的生命更慎重。
“你凭什么让本宫相信你?”昀竹有些许地动摇。
“你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我。”风很有耐性,相信自己定然能说服她。
“多少个人?”这何尝不是件好事,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四个。我、郝雨、郝雷、童电。”
“呵呵,风雨雷电齐全啊。其他人我可见得?”昀竹嘲笑道,却也不用称谓,既然用他们就要试着相信他们。
“当然。明日会去琼钰楼见你。”风见昀竹答应,高兴不已。
“就说你的话信不过,你自己能杀你自己吗?又不傻。”想到了他之前说的话。
“只要你要我死,我绝无半点犹豫。”
“没事了吧?”昀竹觉得困了。
“告辞。”风说完就闪身窗外。原来是昀竹怕热,没有关窗。
下了早朝,昀竹没有跟韩熙浩会面就匆匆望琼钰楼走去。真不知道是为什么,堂堂惊风楼的楼主现在却甘心做一名小小的护卫,如果真是背后有人,那么这个人真的不能小窥。但既然她已经决定用利用他们就没时间去计较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