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当初(上)
瑞和三十一年,齐国,凉州,静湖湖畔陈园。话说凉州有三怪:凉州不凉,静湖不静,陈园不陈
。
凉州并不荒凉,相反却是相当的繁华。凉州西面靠山,北面靠水,东南两面陆路发达,官道商道复繁交错,水运便利,地处齐史赵三国交界处,商贾云集,俨然成为齐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静湖从来不静,四季流量充沛,除夏季的偶尔泛泛滥外,大多时间都能为民造福使得静湖两岸百姓丰收,说为鱼米之乡实不为过。静湖横穿(由西到东)齐国,史国,赵国向东流入内海。
陈园也不陈旧,相反却是一座新建的豪华府邸,相传为齐国四大富豪之一的江家所有,里面雕梁画栋,舞榭歌台,奇山异石无不繁华极致
。
山水养人,也滋养出不少名人画士,政界商要,当然也少不了美女红颜。
譬如眼前这位------无刃无锋警惕地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刺客,不,是女子,不,准确地说是一个小女孩。身穿鹅黄苏锦,头上伏帖地梳着俩丫鬟髻,几朵流光异彩的珠花衬得那张小圆脸鲜亮明媚,一脸得意的表情瞬间迷了人眼。
话说主仆三人正沿着小巷前行,突然发觉头顶似乎有动静!无锋无刃两人立刻前倾,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却见围墙之上一抹鹅黄从天而降!一女孩左手执伞,右手拉着下垂的柳枝徐徐下降!清风吹拂着飞扬的群角,绚烂的阳光照耀着那抹鲜活,仿若仙女降临!正当三人惊奇不已时。
却见一双明亮而带着狡黠的双眸滴溜溜地在主仆三人身上转了个圈,像是突然放下了心,小手拍了拍胸脯道:“三位大侠拜托给小妹我让个缝成不?”声音清脆带着空山清泉般的清甜味儿硬是让无刃这位阅人无数的铁汉愣了一下。再见一旁的无锋已在主子的授意下让出了条道,女孩便蹦跳着钻了过去,顺便把手中那把雨伞收了起来。
朝身后看去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缓缓驶来。驾车的小厮身形伟岸腰间隐约有突出,和着青灰色的布衣倒不易看出来,那人警惕地朝他们看来,见他们并无为难之意便朝女孩看去,眼中透出既松了口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认命地搬了条凳放于车下,女孩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却突然回头一笑:“谢谢那个黑个子叔叔给我让道呃。”灿烂一笑,双眼弯成一对月牙。无锋的黑脸更黑了。更让人惊奇的是主子的双眸竟难得地染上了笑意。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眯着眼道:“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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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进车里,七七便坐了上来,明亮的眼睛怯怯地在我身上转了个圈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溜出来的?”
“呵呵~~我要是被关住了,你一个人玩多没劲啊!至于我是怎么溜出来的------------------------”看着七七那股期待劲,苹果脸上染兴奋和焦急的红色,怯生生的眼光流露出好奇的神色,可爱透了!“山人自有妙计!”看着她瞬间垮下去的脸,真有一种罪恶感。(呃,好吧,我承认欺负小朋友是不道德滴!)
“我是从天而降-----------也就是飞下来的。”
“什么?”
“‘望月阁’的旁边有棵柳树对吧?”
“恩。”
“树枝刚好到二层对吧?”
“对!”
“探月圆门前是没有家丁看守的,对吧?”
“好象是的。”
“关我禁闭的竹圆的后门恰好通向那里哦!------”
“啊?”
“所以,我就着那棵柳树,带着这把伞---飞---下来了~”
“哇!真的可以飞起来么???”七七的眼瞪得更圆了,流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那还有假?”我得意地抛了个媚眼,七七的脸红了。看着七七一脸的崇拜,我在心里想----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点?在一个小p孩面前卖弄?但马上又否定了这点----我本来就是十岁大的小孩子,有什么幼稚可说??好不容易打发掉好奇的七七小宝宝,我靠着车壁闭上了眼。
刚才那三人明显不是齐国人,尤其是中间那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身量挺拔,棱角分明,剑眉浓厚而沉重,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藏着深不见底的算计。就看其他两人对他的态度来看,很明显他是主子。他的身形甚至比随行的其他两人更高大,随意坐在马上竟能透出一种奇特的压迫感!十有八九是静湖对岸的乌突人,而且还不是什么小角色!只是乌突国向来与我们齐国没什么交涉,何时来了这么个人物?------诶?考虑这么多干嘛?这些东西该是爹爹和伯伯考虑的事吧,我来操心什么?
差点忘了今天冒着风险溜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择湖居。
今天是三年一届的择湖居“茶友会”。顾名思义就是文人墨客品品茗,作作诗,斗斗琴,喝喝茶的感伤春秋的地方,像我这种前世只为了背诗应付考试,这世背诗应付抽查,棋艺只停留在皮毛阶段,弹琴仅会几首(而且还是被逼)的人委实没什么吸引力。
不过-----今年这届“茶友会”的确有些看头!除去择湖居出血本砸下百两白银为奖励,和姚老爷子忍痛割爱的书圣大作外,“静湖五君子”将到来三个!!!!!这才是亮点!况且那个听说和七七指腹为婚的陆什么的也要来,我怎么不来凑凑热闹??这也是为什么七七可以被表哥破例准许出门而我却只有跳墙溜出来的原因!
马车的轮子轱辘轱辘地压过青石地板,帘外的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真真地显现出凉州的繁华,从不怎么出门的七七羞怯地透过帘子,看得不亦乐乎。
一会子:“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猴子杂耍。”
“那个,那个黏黏糊糊的黄黄的东西又是什么?”
“糖画。”
“那个一串串红红的就是糖葫芦么?”
“没错!”
“那那个挂着花花绿绿绸子的地方又是什么呢?”
“青楼。”我没好气的回答。只听到帘外的陈一一个趔趄,七七更是满脸通红。
正当我们没话可说时,陈一的声音传来:“小姐,表小姐,择湖居快到了,但因为车多人拥挤,我们得下车步行。表少爷已经在二楼的望湖区定了雅座,陈一先去偏院停车,小姐,表小姐可先行进入。”
“好的。”我掀开门帘,择湖居便映入眼帘。
只道当初(中)
择湖居位于静湖边,一座环圆式三层建筑,正厅为三层:一层为普通茶室,不出名的寒酸学子或者略通笔墨来凑热闹的富豪商贾都居于此层;二层则为雅间了,有地位和才望的人多半安排于二楼;第三层平时几乎不接待客人,但如今却为了“静湖五君子”收拾了出来,待文斗胜负已分时,成绩出挑者则被请上三楼,接受奖励。正厅左右为方形走廊,走廊尽头直通后院,后院则是静湖居老板姚老爷子的住所,听说后院别有天地,可饱揽静湖之美色!正厅虽有远眺的机会,但远眺和近观的景色是截然不同的!姚老爷子还真会享受啊!
刚出得车门,七七便拉住了我:“姐姐,咱们还是把面巾带上吧!哥哥吩咐过了。”我无奈地接过面纱带上。这是个什么世界啊?只要是未婚女子出门上街都得带上面纱(当然幼龄小童就不必了,但这小童的界限却是小于等于7岁!),大部分有地位的女子即使已为人妇,出门也得带面纱!这是什么破规矩?哪有这么霸道的俗成?我在心里嘀咕着。不过,我没有能力改变它,那就去适应吧。
下得车来,看见择湖居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凑热闹的普通民众,也有闻讯赶来的莘莘学子,还有见逢插针的小贩,真可谓热闹不已。择湖居门前已经有人把守,有三张桌前都有书生努力作答,待管事看过之后再决定是否有资格进入!太牛了!我在心中赞叹。要是放在前世,消费者协会和各路媒体还早不把这酒店“正法”了!
好不容易才挤到门前,却见表哥的贴身小厮江谷等在门前,看见我们两人目光闪了一下,瞬间恢复平静,低头向一旁的管事耳语,之后我们便直被接请进了正厅。择湖居的装饰也颇为考究,不但没有普通酒楼洋溢的浮华金糜之气,反倒处处干净清爽,雅致的竹制屏风,竹制矮榻,几株翠竹恰倒好处地装点着角落,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浅浅的茶香浮动在四周,颇有韵味!
小厮领我们到二楼,二楼的装饰与一楼相似,只是多了几把屏风,将大厅分割成数十小间,用的矮榻雕花也华丽一些,每小间自配了一副竹帘,只消放下便与外面隔绝了,小间环行包围着中央,朝楼下却可以清楚看到一楼的角落。尤其是正门,恩-----当真设计得巧妙!
“瑞雪?”本来面朝窗外的的表哥看到我,似乎有些吃惊。但随即又平静下来,狭长的凤眼微闭,好看的嘴角翘起:“父亲的‘望月阁’果然关你不住!看来姑姑写的信叫我们特别管管你也是不无道理的。”
“呵呵~~”我傻笑着,“我还不是怕七七一个人不敢来嘛,只要哥哥不透露出去,瑞雪不是仍在‘望月阁’里闭门思过嘛?”我讨好地傻笑着,表哥很好说话,这招相当管用!
果然,表哥无奈地瞅着我一脸谄媚,连连摇头:“你怎么和姑姑差别这么大?就不能规矩些?人称锦亲王府里的郡主各个知书答礼,温文贤淑,怎么偏偏就养出你这么个怪胎?”
“人称江家父子各个风度翩翩,待人有礼,表哥怎么如此待我?我好歹也算助人为乐才陪七七出来的,你不感谢我就罢了,还----还----还欺负我!”我努力装出委屈的样子,使劲憋也憋不出眼泪,只得将就着扯住面巾遮住眼睛装装样子。
“好了,好了,怕了你这一招了。还不快坐下?”表哥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抄起折扇狠狠地敲了我几下。顺便把我装样子的面纱扯了下来。
“诶诶诶?下手轻点成不?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番?”
“你知道‘怜香惜玉’什么意思么?况且------------------”表哥上下瞅了我一番,一副惋惜地加上一句,“你顶多算棵小花苗!------还是刚发芽的那种!”
“呵呵~”一旁的七七早以憋不住笑出声来。小厮江谷也都努力着掩饰嘴角的弧度,一张脸憋得很是可怜。
额,基本是吧!我瘪瘪嘴,无法反驳。谁说女人的嘴厉害来着?更毒的眼前就有一位!我狠瞪他一眼,坐下,喝茶!却见那位笑得更欢了!郁闷~~
我把眼睛转向茶杯,清澈的水里胖胖的茶尖傻忽忽地立着,青绿水体游荡着无数细小的针尖般的茶绒,茶梗上清晰可见的绒毛配着胖乎乎身子仿若咧嘴傻笑的孩子,茶香飘来,一股亲切味儿便发散开来。
突然撇见楼下陈一被挡在了正门,管事为难地劝说着什么就是不放他进来。表哥看了我一眼,那里面的意思就是“我就知道你早有预谋”。我装着不知情,左瞅瞅右看看-----恩,那株翠竹还真绿啊!然后就看见江谷飞快地跑下一楼,管事便放了陈一进来。突然撇见楼梯的拐角处几株翠竹挡住了视线,由于处于拐角处,又有屏风作遮挡,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那里居然有人,但那三抹高大的身型却相当熟悉!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正当我疑惑之时,却听见楼下沸腾了起来------“静湖五君子”之一的裴云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