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的脸色不对啊，发生了什么事？”刘书记一见他就问。
“哦，没什么，没什么，一个村民家一条牛中暑了，我叫他去找兽医了，现在没事了。燕燕，再去倒一壶酒来，我们慢慢喝，慢慢喝。”李财成一边撒谎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拖多久李国民才能将三伢子背回家。
“我们不能再喝了。”刘书记微眯着眼站起来说：“快四点了，今晚还要开会，打扰了。”
“这么热的天，等五点多太阳没那么晒了再走。”见刘书记要走，李财成大吃一惊，如果现在走，岂不刚巧碰上李国民背三伢子回家，李国民的家就在路边。
“吃了晚饭再走吧，今晚尝尝我的拿手好菜――豆鼓炒牛肉，您一年也难得下来几次。”李财成热情地说。
刘书记为李财成的热情感到奇怪，他是了解李财成的，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他是不会这么热情的，所以，刘书记一边推辞一边在心里猜测着，忽然，他的脑袋里灵光一显，对了，这老狐狸，刚才不是说有牛发瘟吗？莫不是真的要炒那得了瘟病的牛肉给我吃。害我拉肚子，这么一想，他更坐不住了，非要走不可。
李财成见无法挽留，看看表，猜测李国光也许已将三伢子背回家了，只要在路上不碰上刘书记这伙人，一切都没事。万一碰上了，也可撒谎。有了这主意，李财成满脸堆笑地说：“既然这样，我就不强留了，过几天再登门拜访，最后这句话当然是暗示过几天会送桔子去他家。刘书记心知肚明，口里说着：“不客气。”脚却已迈出了门槛。仿佛李财成真要他吃瘟牛肉似的。
一行人慢慢地走着，聊着，就在快要出村口时，李财成眼尖，远远看见李国民正抱着三伢子从另一条路迎面走来，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三伢子的娘。
“那是怎么回事？”刘书记也发现了。
“哦，那是张家村的人来我们这看病的，可能是小孩生病了。张家村人少，没有赤脚医生。”李财成表面镇定地说，心却咚咚跳个不停，不知三伢子怎样了。李国民也发现了他们，想绕道已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
“各村的医疗卫生也该抓一抓了。”刘书记慢悠悠地说，瞟了一眼伏在李国民怀里的三伢子，为了掩饰内心的惊慌，三伢子娘哭得更厉害了，象是干嚎。
“是啊。”李财成一边应和着，一边拿眼角瞟了眼脸色苍白不省人事的三伢子。幸亏刘书记心思根本不在三伢子身上，脑袋里在盘算着这次下乡的收获。
李财成好不容易将刘书记他们送出了村口，长出了口气，回转身，急匆匆往李国光家中赶去。从刚才那一眼中，他觉察中三伢子有生命危险。山上还有那么多老老少少，人命关天。
一到李国光家，李财成就将祠堂的锁匙交给李国民叫他赶快去广播里叫暗号：大家到祠堂开会。三伢子被仰放在地上的一张草席上，李国光正在给他做人工呼吸，他娘在一旁呼天抢地。
“老天啊，千万保诺不要出事才好。”李财成在心里暗暗祈祷。只要三伢子一出事，李家庄隐瞒超生的事就会曝光，到那时，问题只怕不仅仅是他这个村支书做不成了，也许，还会罚款，坐牢。。。。。。李财成越想越害怕，越想冷汗越多。他要李国光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三伢子。
躲上山上的老人孩子接到暗号后陆陆续续下山了。李国光的家中一下子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妇女们叽叽喳喳，纷纷咒骂刘书记一行，一个女人等于500只鸭子，可以想象当时的混乱，男人们则在一旁干着急，甚至有人说下次乡政府的人再敢来搞计划生育就要揍他们。李财成一见这场面担心刘书记杀回马枪，于是他大声叫大家赶快领着小孩子回家，免得出意外，刘书记是个狡猾的狐狸，说不定会回来。他这么一吼，那些妇女们赶紧拖着自家的小孩走了，神情鬼鬼祟祟的，仿佛后面真有人追。
李国光又是掐三伢子的人中，又是做人工呼吸，累得满头大汗，半小时后，三伢子终于醒了过来。他的眼皮才微微一动，李财成就惊喜地喊道：活了，活了。三伢子娘一下子跳起来，搂住她的心肝宝贝又是一阵大哭，直到李国光提醒她不要将小孩的气哭没了她才放开三伢子，口里一个劲地说菩萨保诺，菩萨保诺。李财成长出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慢慢地踱出诊所，在心里叫了声“好险”，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看着不远处几个嬉戏的孩子，想着自家的海伢子也该赶快生个儿子了。趁自己还能在村里说句话的时候，赶快写信叫他回来，打工，打工，都出去半年了，也没见过他一分钱，家里不愁吃不愁穿偏要出去鬼混，都是桂花不懂事，叫他出去，自已年纪大了，终有退休的一天，不趁早叫海伢子熟悉自己的工作，以后怎样叫他接班？这么一想，他的心忽地烦躁起来，又想着得赶紧将燕燕嫁出去，套牢刘秘书这棵大树，燕燕这几天脸色不好，伴有呕心现象，粗心的老婆却没在意，也许。。。。。。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万一刘秘书临时变卦怎么办。得赶紧请人去刘秘书家提亲才对，请谁呢？刘书记，不行，刘书记和赵乡长不和，这事非砸了不可，那就请赵乡长，趁着去送桔子的时候将来意挑明，今年除了送桔子还得加点什么，只要赵乡长一句话，刘秘书不敢不依，这件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李财成心知肚明，今年全村收成减少自己虚报上去，又没法收齐各种上交款项，纸里包不住火，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趁大权在握时抓紧办好这二件事，燕燕结婚可以快，可海伢子生儿子的事是急不来的，只好自己多给人送礼，拖延时间，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和上面的人交往了几十年，哪尊神该烧什么样的香，自己一清二楚，想到这，他的心情才稍稍轻松些。在乡间的那条青石板路上，他灰白的头发微驼的背影显得分外孤单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