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黯淡,柳剑南屏退其他人,独自坐在卧榻上。曾老而弥坚的身心,此刻沉浸在如此黯然失色的情境中,倒显出几分安静。不过,这安静带着渐渐腐朽的苍老意味,还有悲悯的宿命。就那么孤独地注视着,两滴老泪从柳剑南的眼眶里滴落。“注定的报应。惜月,你若在天有灵,就惩罚我一个人吧。”柳剑南呐呐自语。
“爹爹,爹爹!”柳虹心底焦急,一下就闯了进来。卧榻上的父亲神色苍老,仿佛体内的精气神瞬间就被如抽丝般抽成干瘪,光泽黯淡。眼前的父亲失去了昔日庄主的风采而威严,显然成了一个进入垂暮之年的老人。柳虹的眼泪滚滚落下,道:“爹爹,你怎么啦?”
看到女儿亭亭玉立,柳剑南既欣慰,却又为埋在心底的那件事感到惶恐。如果自己早年犯的错,报应在女儿身上。那太可拍了。柳剑南神色茫然,心底陡地升起一种无助感。“爹爹,你怎么啦?”柳虹抹掉眼泪。
柳剑南强打精神,坐直身子,淡淡道:“不碍事。可能早晨练剑着了风寒。”
“爹爹,你天天早晨都练剑,怎会突地着了风寒?找个大夫来看看。”
“傻丫头。毕竟人一天天老去,身子骨不硬朗了。”
“柳庄主,你恐怕是心病吧?”颜如玉走了进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这话如粒石子一下磕中柳剑南的心,他故意咳嗽两声,道:“难为颜少主这么关心老夫、身体状况,老夫清楚得很。”
“请恕晚辈直言。我进来之前,问过了柳庄主身边的仆人,庄主每天早晨练剑,平时兼习内功心法,从未有过病痛。只是今早,柳庄主看了我带来的腰牌,脸色异常,去了一趟剑阁之后,出来就晕倒在地。那块腰牌可能刺中了庄主的心病。”
“颜少主,如此关心老夫,感激不尽。不可确非如此,实不相瞒,老夫前段时间在潜习一门内功心法,就不得要领,可能冲乱了经脉。休养调息几日,就好了。”
颜如玉情知柳庄主一时半会不会吐露真言,就抱拳道:“既然这样,那晚辈就不便打扰庄主清修了。不过,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庄主尽管开口。一来,我是柳虹的好友,二来,我也正想追查此事。”
待颜如玉走出房门,柳剑南道:“真是后生可畏啊。想不到年纪轻轻,就是一江湖门派的少主。就不知道其人心地如何?”
“爹,他人很好呢。不仅救过我,还救了师兄呢。”
“呵呵,江湖险,人心更险。再说了,江湖都说是他残害十大门派高手。再说,你师兄叶青云的那条右臂就是被他削掉的。”
“真的不是他削的。爹爹,难道你不相信我?”
“就算不是他削的,但肯定是御花宫的人干的。”
柳虹无法辩解,站在那不吭声。柳剑南又问:“虹儿,你说他好,他好在哪呢?”“这……”柳虹也说不出所以然,只道:“反正就是好,我了解他。”
柳剑南看着女儿,呵呵一笑道:“我们家闺女长大了。”柳虹被父亲看得羞红了脸,岔开话题说:“爹爹,去叫大夫来看看吧。”
“我自己调息一下就好了。你让我一个人静养着。”柳剑南道。柳虹就掩门而去。待人都离去,整间屋子寂静下来,柳剑南刚才硬提起来的一口气,顿时泻下来,身子萎顿靠在床头。他缓缓闭上眼,心底长叹一声:早年,真不应该……
“咻!”一把飞镖从屋顶直窜下来,牢牢钉在床头木栏上。“谁?”柳剑南一个弹跃,窜到房顶,只见一人影早已飘至数丈之外的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柳剑南跳到地上。飞镖上扎着一张纸条,取下一看,上面写道:凌月剑重见天日,护剑山庄成死地。落款,落款竟是“惜月”二字。一口血立马从胸膛涌上喉间,腥甜!柳剑南“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