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再地对我说:可你是妖怪。
我说:那我以后就离开你,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说:不要!
我问:那你想怎么样?
她说:我不知道……
我们就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对话,直到这段类似萧邦的咏叹调画上一个休止符。
因为,那骑白马的唐僧来了……
我才想起来,原来,我是在等他,一直在等他。
沙师弟告诉我,做神仙,也有做神仙的门道,就像做妖怪有做妖怪的门道一样。有些门道,没有任何的明文规定,但大家一致奉行,心照不宣,这就是潜规则。而大师兄和我们,都是因为破坏了这个潜规则才被罚到这里来。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强迫。一段感情本应像嫩芽一样精心呵护,让它自由生长,可我却采取了拔苗助长的行为,所以,我触犯了这个门道。我反问:那你呢?他一愣,半晌只喃喃:伴君如伴虎……我恍然:不愧是玉帝身边的高级保镖。
我问,那大师兄呢?他说,大师兄恰恰相反,他则是因为太闹腾了,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懂,他递给我一个馒头,冲我一乐,我从未见过他眼中如此闪烁着的狡黠的光,他说,出来混,讲究的是互相捧场,做人做神仙都是一样的,可大师兄只会拆人的场,所以,就被一直互相捧场的各路神仙给收拾掉了。
我知道沙师弟是个聪明人,在师父和大师兄面前永远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一般很少发表意见,可他只要一表示,师父总会听他的。
我不是妖怪,我只是长得像头猪。
临行前那天,我还回过头看着她对她说。
我看见她眼睛里有些闪亮的水光,刚要像以前一样上去拥抱她,好让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她的家人就已经动请师父出发了。
沙师弟说,其实我应该庆幸,把一些美好的怀念留在心里,当以后无论是在漫长的取经路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月亮,或者是被妖怪吊起来时,想念某人,心里都会有一种淡淡的幸福,尽管只是“淡淡的”。
我不解,他捋了捋胡子,问我可知道为什么天下人都传唱着历经艰辛的比翼双飞就再无下文?我说我不知道,他哈哈一笑,捧着不比我小多少的大肚皮说:那是因为人都爱看曲折动人的感情,却不愿见在一起过日子后的人情世故,还有计较度日的磕绊。所以,戏台上的和戏台下的,不能比,也不能看,一看,心都凉了。
我“哦”了一声,挑担、装行李、继续前行,继续思念。
继续在月光下偶尔回忆起什么时,自己对自己说:我不是妖怪,只是长得像头猪。
9年10月2日起稿
9年10月9日完稿
于北京